“爹——!”元宝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踉跄着扑进院子,“娘!爹要死了!要死了啊!”
听到叫声,何春花浑身一颤,混沌的双眼渐渐聚焦——她看见自己沾血的双手,看见丈夫青紫的脸,最后对上了儿子惊惧的泪眼。
暴怒的潮水倏然退去,露出满地狼藉。
“当家的……当家的!”她哆嗦着翻过冯德贵软绵绵的身子,把人往怀里搂。
冰凉的雪水混着温热的血,浸透了她单薄的棉袄。怀里的躯体轻微抽搐着,嘴角不断溢出带血的泡沫。
元宝跪在地上,小手徒劳地擦着父亲脸上的血:“爹你醒醒……你醒醒!”
何春花的手不住地发抖,木棍早已丢在一旁,可冯德贵身上的伤却狰狞地提醒着她——
她刚才发了疯似地抽打,隔着厚厚的棉袄,竟也打得他皮开肉绽。
血水洇透了破旧的棉絮,暗红的痕迹在灰白的布料上格外刺眼。
她的心猛地揪紧,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媳妇儿,别哭,我还没死呢……”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微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点无奈的苦笑。
何春花怔住,低头一看,冯德贵那张青紫交加的脸正对着她,嘴角还挂着血丝,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勉强睁着,甚至冲她扯了扯嘴角。
她的心先是一松,随即又涌上一股无名火,抬手就朝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个死鬼!你吓死我了!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元宝怎么办?”
她声音发颤,眼泪却掉得更凶,“咱们有手有脚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别人,踏踏实实找份活计?
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得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冯德贵没吭声,只是低垂着眼皮,任由她的巴掌落在身上。
何春花的力气早已在刚才的发泄中用尽,此刻的拍打轻飘飘的,倒像是某种无力的控诉。
元宝还跪在一旁,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却不敢出声,只是怯怯地看着爹娘。
何春花看着儿子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心里更痛了。
她一把拽过冯德贵的领子,逼他抬头看着元宝:“你看看他!他才多大?你让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走到哪儿都被人指着说‘这就是那个贼人冯德贵的儿子’?你就不能……就不能给他留点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