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论语?卫灵公》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谢渊既知贪腐网络盘根错节,便需以柔克刚,于觥筹交错间察言观色,在虚与委蛇中寻得破绽。屈原《九章?惜诵》言 "惩于羹者而吹齑兮,何不变此志也",正合此心 —— 当清吏与贪吏周旋,既要保赤子之心,更需怀权谋之智,方能在刀光剑影中寻得真相。
惩于羹者而吹齑兮,何不变此志也
永熙二年八月朔日,工部主事李大人的宅邸张灯结彩,檐角悬着的鲛纱灯随夜风摇曳,将 "清正廉明" 的金漆匾额照得忽明忽暗。谢渊身着七品青衫,袖中藏着半幅越州锦缎 —— 正是前日从太府寺吏员王贵处缴获的证物,上面的山形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谢大人肯赏光,李某不胜荣幸。" 李大人迎至二门,腰间玉带镶嵌的东珠在火光中流转,与他眼底的算计交相辉映。此人年逾五旬,两鬓微霜,正是太府寺卿王崇年的门生,掌管工部物料采购十余年。
宴席设在水阁,九曲桥畔遍植芙蓉,香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谢渊留意到,伺候的仆役腰间皆挂着银鱼牌 —— 与工地监工、米行细作所佩毫无二致。主桌之上,居中摆放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葡萄酒,两侧罗列着熊掌、猩唇等珍馐,与工地民工的木屑饼形成刺眼对比。
"早闻谢大人在工地查得辛苦," 李大人举杯示意,"来,先饮此杯,权当为大人接风。"谢渊举杯轻抿,舌尖触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 —— 正是越州毒酒 "醉梦仙" 的特征。他面不改色,笑道:"李某在工地所见,民工多有怨言,说工食银常被克扣,不知主事可曾留意?"
李大人的筷子在熊掌上方顿住,眼底闪过一丝警惕,随即笑道:"咳!些许折耗在所难免,年轻人初入官场,不必太较真。" 他夹起一块猩唇放入谢渊碗中,"尝尝这道菜,可是用工部特供的熊掌烹制,寻常人可吃不到。"
谢渊注意到,提及 "克扣" 二字时,李大人的小指无意识地叩击桌面 —— 这是越商密约中 "危险" 的暗号。他忽然想起父亲旧案宗里的记载:王崇年一党在宴席上常用饮食试探异己,若发现威胁,便会在酒菜中下毒。
"多谢主事美意," 谢渊推碗笑道,"只是在下近日肠胃不适,大夫叮嘱忌食荤腥。倒是前日在典籍室,发现元兴十七年的地砖采购账,单价竟比市价高七倍,主事可曾记得此事?"
李大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琉璃盏 "当啷" 落在案上,酒水溅湿了桌布:"年轻人,有些账册看看便罢,深究下去,怕是要惹祸上身。"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父亲当年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谢渊的软肋。他瞬间明白,李大人不仅知晓其父旧案,更可能参与过构陷。但他面上却露出迷茫之色:"家父不过是区区盐运吏,能有何教训?倒是主事方才提到 ' 惹祸 ',莫不是工地的折耗,真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