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零四个月," 李三伸出左手,掌心三道疤痕触目惊心,"上个月我家虎娃吃了这饼,夜里疼得满地打滚......" 话未说完,工棚外传来鞭响和惨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民工被抽得跌倒在泥地里,手中碎饼沾满泥沙。
"大人," 书童福生从炊事房的糠堆里翻出账本,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颤抖,"自元兴二十年起,工地工食银每石折银二两,实发仅三钱,差额处都盖着 ' 太府寺右曹备用 ' 的火漆印。" 账本最后一页,用炭笔歪歪扭扭绘着弩箭与粮袋的兑换比:"十石粮换一具弩机,由萧氏官窑转运。" 旁边小字标注:"张三麻子每石抽七钱,右曹王大人抽三钱。"
片尾
未时初刻,谢渊站在膳食棚前,看着民工们用砖渣在地上摆出斗大的 "粮" 字。张三麻子的银鱼牌躺在碎砖堆中,牌背阴刻的北斗纹被民工们用口水描红,恰似一滩未干的血迹。他忽然想起父亲在天牢写的《民工叹》手札:"民工之粮,官商之银,粮去银来,白骨成林。" 袖中父亲遗留的青铜钥匙硌得掌心发疼,那是当年泰昌帝亲赐的查案信物。
玄夜卫的密报送至,附页夹着越州商帮的《粮弩兑换单》,火漆印上的北斗纹缺了摇光星:"萧氏官窑砖模二十套,换粮百石,弩机五十具。" 谢渊望着单上的字,眼前浮现出城西砖窑焦尸手中的残图 —— 原来民工们啃食的每口木屑,都是太府寺私兵的弓弦;每粒被克扣的粟米,都在萧氏官窑的窑火中,烧成了射向百姓的弩箭。
张三麻子蜷缩在工棚角落,盯着谢渊腰间的寒梅玉佩发抖。他清楚地记得,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黄尘漫天的日子,泰昌帝派来的谢侍御也是这般模样,袖中《吴律》拍在案头山响。此刻谢渊与当年的谢侍御身影重叠,而他腰间的银鱼牌,终将成为太府寺贪腐的第一块罪证。
暮色渐浓,民工们用碎砖摆成的 "冤" 字在皇城飞檐下渐渐清晰,如同他们祖祖辈辈刻在砖上的血泪,在黄尘中永不褪色。谢渊轻抚腰间玉佩,寒梅纹路硌着掌心,耳边回响起父亲临刑前的话:"渊儿,若见民工食木屑,便是贪腐溃堤时。" 今日断饼在手,他终于明白,这小小的工地,正是揭开二十载贪腐大幕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