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邦华的书房暗格里,谢渊发现了用黄绫包裹的《漕运血账》。泛黄的纸页上,每笔私兵运输记录旁都画着断刀纹,与萧桓玉佩里的云雷纹如出一辙。他的手指停在文末 "秋祭通航" 四字,墨色新鲜得像是昨日刚写,而萧桓呈交的《马政疏》里,"秋祭献马" 的时间节点,正与这行字的墨迹氧化程度完全吻合。
"那些船工," 李邦华盯着账册上的血手印,老泪纵横,"都是被斩断手指按的指印... 王七被扔进运河时,还攥着半块刻着 ' 丙巳 ' 的砖坯;李五断指后,用血在船板上写 ' 冤' 字,直到断气..." 谢渊的视线掠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仿佛看见运河水面下漂浮着无数冤魂,他们的断指曾是家中的顶梁柱,此刻却成了私兵过闸的凭信。
片尾:
酉时初刻,谢渊立在船头,看着被扣押的漕船依次靠岸。河灯顺流漂远,像极了私矿巷道里匠人手中将熄的灯,明明灭灭,却始终不曾熄灭。千户呈上从船家处查获的地契,残印边缘的缺口,与宗人府火场木牌的刻痕严丝合缝 —— 原来逆党的阴谋,早已在每个细节里埋下伏笔。
"大人,李督爷..." 千户看着独坐舱内的李邦华,欲言又止。谢渊望着老臣佝偻的背影,想起他袖口露出的半方砚台,那是泰昌帝亲赐的 "河清海晏" 砚。此刻砚台还沾着未洗净的墨痕,或许老臣投案前,正是用它磨墨写下谢罪疏,墨汁里混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
戌时的运河笼罩在暮色中,谢渊展开《漕运血账》,发现页脚用极小的字记着:"每船藏兵十二,逾制二人"。他忽然明白,千里漕运的崩塌,始于每个看似微小的逾制。那些被忽视的匠人断指、被放行的超载私兵,就像千里堤坝上的蚁穴,看似微小,却能汇聚成冲垮一切的洪水。
夜风带来远处的钟声,谢渊望向京城方向。萧桓的《马政疏》、李邦华的血账、船家的刺青,这些线索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他知道,魏王府的 "秋祭" 密语,萧桓的玉佩暗纹,李邦华的投案,都是这张网的关键节点。而他,必须顺着这些节点,揭开逆党通敌的真相,为那些冤死的匠人讨回公道。
獬豸补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谢渊握紧手中的账册。运河的涛声依旧,却比来时多了份沉重。他望向舱底的弩机,匠人刻下的痕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匠人用血泪留下的证据,也是他继续前行的动力。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他,要做那个堵住蚁穴的人,不让逆党的阴谋,毁了大吴的万里江山 —— 哪怕前路艰险,他也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