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朝仪制》载:"大臣面君,需着公服,不得携带兵器、异物。其有陈情者,许持物证经通政司呈递。违例者,杖四十,夺俸半年。" 永熙三年十一月十五日,辰时三刻,金銮殿内蟠龙柱上的鎏金在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千万支细小的金针,刺得人眼眶生疼。永熙帝冕旒微动,十二颗玉珠相撞发出清响,谢渊却觉得那声音像极了刑场上的锁链声。"听闻御史台验了太子的玉佩朱砂沁?"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将殿内凝滞的空气砸出裂痕,群臣的呼吸瞬间凝成霜,屏息等待着这场风暴的降临。
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
永熙三年十一月十五日,辰时三刻。谢渊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寒意顺着膝盖的骨缝往上攀爬,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刺骨的疼痛。这让他想起那些年在北疆查案,跪坐在结冰的土地上记录证词,冻僵的双腿失去知觉后,连站起来都要依靠随从搀扶。他缓缓打开锦盒,手指触到验玉报告的刹那,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大殿里被无限放大,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刽子手磨着刀刃。"陛下可还记得,那年在苏州砖窑,匠人用朱砂给孩童治病?" 他的声音平稳得如同寒潭,却暗藏着即将爆发的惊涛骇浪,目光扫过太子萧桓时,对方骤然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内心的不安。谢渊注意到萧桓那里有道淡淡的疤痕,与那年魏王府私矿暴动时,某个蒙面侍卫的特征完美吻合,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血液在血管中奔涌。
当谢渊指向报告上的砒霜成分时,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仿佛千万人同时被扼住了喉咙。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胸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那些在砖窑中挣扎求生的匠人,他们面黄肌瘦的面容,深陷的眼窝;那些用朱砂治病却不知已被砒霜侵蚀的孩童,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发病时痛苦的哭喊,一一在他眼前闪过。"魏王府私火漆用匠人血调砒霜," 他顿了顿,声音越发低沉,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控诉,"看似华贵的朱砂沁,实则每个都是匠人催命符。" 话语落下,太子党羽中有人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衣袍摩擦的窸窣声,在这死寂的大殿里,如同叛徒的脚步声般刺耳,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慌乱与恐惧。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让我见陛下!我男人的命不能白丢!" 尖锐的哭喊刺破宫墙,带着无尽的悲怆与绝望。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铿锵声,金属交击的声音让谢渊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声音,让他想起那年运河沉案,妇人寻夫时绝望的呐喊,还有那些沉入河底的冤魂。老匠人周妻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她的衣袍上血迹已经凝结成暗红色,像是干涸的河床,记录着曾经的汹涌。手中举着的砖坯还在往下滴着血水,一滴一滴,落在光洁的青砖上,宛如一串血色的脚印,指引着真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