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长史踏着月光迈入厅堂,笑容恰似春日暖阳,拜帖递出时,袖中不慎滑落的火漆印泥盒正滚至谢渊脚边。青灰色的蜡质泛着幽光,与案头田册火漆分毫不差。谢渊弯腰拾起印泥盒,指尖摩挲盒身刻痕:"《大吴会典?宗人府》有载,火漆配方需依工部定式,长史可知私掺茶梗该当何罪?"
长史瞳孔骤缩,转瞬又恢复从容:"御史大人说笑了,下官怎会..." "松烟墨三两、朱砂二两、蜂蜡五两,严禁他物。" 谢渊突然打断,字字如刀,"方才勘验田册火漆,茶梗含量逾一成,这般精确配比,绝非匠人疏漏。" 他将印泥盒重重拍在案上,震得弹劾奏章微微发颤,"长史深夜赐教,莫不是想让本官将此物,连同田册证物一并呈交三司?"
长史嘴角的笑意彻底僵住,额角渗出细汗:"御史这是何意?" "何意?" 谢渊冷笑,从袖中抽出《宗人府火漆规制》,书页哗啦作响,"伪造文书斩立决,主官连坐。长史既知本官精于勘验,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听闻宁王近日在庐山购置新田,不知可有四至图与税银流水簿?"
这番连珠炮般的质问,恰似诸葛亮舌战群儒时的锋芒。长史踉跄后退半步,喉间发出干涩的笑声:"御史大人... 误会了..." "误会?" 谢渊将印泥盒推还,指尖划过盒面裂纹,"长史不妨回去转告宁王,御史台的眼睛,看得清火漆里的茶梗,更看得穿遮天的罗网。"
待长史仓皇离去,谢渊瘫坐在椅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才字字句句皆是险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但看着案头弹劾奏章,他握紧了拳头 —— 这盘与宗室权贵的棋局,自己既是执子人,亦是破局者。
片尾
更深露重,谢渊独坐案前,将田册、蜡屑、指纹拓片在月光下排列。窗外寒风呼啸,掀起卷宗边角,火漆印的茶梗碎屑散落案头,拼凑出不规则的图案。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无数茶农布满老茧的手,正从这些碎屑中伸出,指向庐山深处那片神秘的隐田。那些因 "抗税" 惨死的百姓面容,与税官尸体上的淤青重叠,刺痛着他的双眼。
"大人,宗人府急件。" 暗卫的声音打破寂静。谢渊展开密信,火漆印上的锯齿状纹路让他浑身血液凝固 —— 那与魏王案残留的火漆裂纹如出一辙。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弹劾奏章在手中簌簌作响。这场与宗室权贵的博弈,早已不是简单的查案,而是御史职责与滔天权势的较量。案头烛火摇曳,却照不亮前路的黑暗,唯有心中不灭的正义之火,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