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猛地扯过抄本,宣纸在指间发出危险的脆响。他将残纸严丝合缝覆于字迹上方,身体几乎贴到纸面,鼻尖萦绕着污水浸泡过的墨腥气。"看这铁砂分布," 他用指甲轻叩纸面,几粒赤褐色砂砾簌簌掉落,"残纸墨中杂质呈团状凝结,而宁王卷宗里的铁砂均匀如洒,分明出自不同研磨工序。"
晚风掀起他褪色的官袍下摆,谢渊忽然冷笑出声,声音里裹着冰碴:"更妙的是这笔法 ——" 他的食指沿着 "隐" 字起笔的斜挑缓缓移动,"刻意模仿宁王旧部的顿笔习惯,却在收锋处露出马脚。" 指尖重重戳在转折处的墨疙瘩上,"真正的誊写者惯用中锋行笔,这处偏锋的颤抖," 他抬眼望向成王府飞檐,眼中寒芒大盛,"分明是生手刻意为之。有人想让我们以为,这是宁王余孽卷土重来。"
一阵穿堂风卷起几片枯叶,谢渊望着成王府高耸的飞檐,脑海中翻涌着无数可能。赵王粮庄的密信牵扯私盐案,宁王旧部与番邦暗通款曲,而成王府突然出现含隐田字样的残纸...... 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是否正在编织一张颠覆朝局的大网?他摩挲着残纸上晕染的水渍,忽然想起三日前宗人府失窃的田亩账册 —— 那些消失的卷宗里,是否也藏着同样的铁砂墨痕?
“去查。” 谢渊将残纸小心收进油纸包,“第一,核对近三年成王府采买墨料的户部记录;第二,暗访庐山矿场,查问有无宗室私购铁砂;第三......” 他的目光扫过排水沟中漂浮的槐花瓣,“盯着成王府每日进出的车马,尤其注意装载文房四宝的车辆。”
周立领命而去,谢渊却仍站在原地。他蹲下身,用帕子蘸取沟中污水,看着污水在帕子上晕开的形状,突然想起神武朝空印案中,那些用特殊墨料伪造文书的手段。此刻残纸上的铁砂、刻意的笔迹、隐晦的 “隐田”,究竟是成王的野心昭彰,还是有人借刀杀人?暮色渐浓时,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墨渍的粗糙感,而一场围绕笔墨纸砚的惊天阴谋,正在夜色中悄然蔓延。
申时初刻,刑部司房的案头上,摆着成王府近日用墨的样本。谢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墨锭截面,铁砂颗粒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韩王殿下请看," 他将墨锭推向前,"松烟墨中混着三成庐山铁砂," 又翻开宗人府档案,"这种配比,"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正是洪武朝空印案中,地方官私造文书的惯用手段。"
韩王萧柠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落在《吴律政要》抄本上:"成王每日抄经," 他忽然开口,"却在 ' 清君侧 ' 旁用密写药水," 又望向窗外,"这是要借太祖旧事,行攻讦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