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余音袅袅散尽,茶楼里静了那么一瞬。随即,掌声、喝彩声如同积蓄已久的春潮,轰然爆发,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瓦片。茶碗在桌上震颤,灰尘从梁上簌簌落下。
柜台后的老板娘李婶,一边麻利地擦拭着刚收上来的茶碗,一边冲着王润的方向扬声道:“王先生!你这张嘴啊,真是能把死人都给说活了!每次听得人心里头七上八下,跟坐了船似的!”
王润微微欠身,脸上是谦和却洞察世事的微笑:“李婶过誉了。哪是我这张嘴厉害?是咱们邕州的根骨硬,英雄们的血够烫!我不过是……把散落在旧甲胄缝里、断刀柄上的那些魂儿,给唤出来,抖落抖落灰尘,让大伙儿都见见罢了。”他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轻得像自语,“这太平日子啊,得有人记得它是怎么来的,骨头里才立得住。”
当王润在茶楼里用言语重塑山河、召唤英魂时,城西那座略显古旧的“和声戏园”内,则是另一番光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油彩、香粉和汗水混合的气息,以及丝竹管弦调校时发出的、不成调的试音。
班主张大羽,一个身板依旧硬朗的老者,正背着手,拧着眉头在后台踱步。他眼神如鹰隼般扫过正在勒头、勾脸的年轻演员们,手指间习惯性地捻动着一柄磨得发亮的湘妃竹折扇。扇骨开合,发出轻微而利落的“啪嗒”声,仿佛是他思考的节拍。
“阿芳!眼神!眼神要亮起来!‘太平’两个字不是唱出来的,是要从你眼窝子里透出来的光!”他停下脚步,对着正在对镜练习眼神的花旦低喝。那叫阿芳的姑娘闻声一凛,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眸子里果然添了几分清亮逼人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