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几名主战将领的慷慨激昂。说话的是青梧卫首席谋士,素以冷静睿智着称的韩文举。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长须,“强攻?谈何容易!陈霸先已是穷途末路,其地牢位置隐秘,防御森严,更有那祭司赐下的邪术守护!人质在手,火雷遍布全城!强攻之下,陈霸先狗急跳墙,引爆火雷,数十万百姓顷刻化为齑粉!此其一!”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指着那些猩红小旗和代表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标记:“其二!罗家反水,陈家发难,这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罗远山所言是真是假?他献上的军火库图是否暗藏玄机?焉知这不是罗陈两家合演的一出苦肉计,诱使我青梧卫精锐尽出,深陷城西泥潭?届时,司徒家、南宫家、影月盟残党、甚至那隐世家族中觊觎玉简的力量,趁虚而入,内外夹击,我青梧卫危矣!邕州危矣!此非除害,实乃自毁长城!”
他目光扫过主战的将领,带着深深的忧虑:“其三!那祭司此刻送来此信,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分明是算准了我们进退维谷!他提出‘解邕州之毒’,‘揭玉简之钥’,这是赤裸裸的诱惑!更是险恶的离间!若大人真去赴约,是福是祸?若不去,他又会如何推波助澜?此局,已非单纯的武力可破!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韩文举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主战将领们发热的头脑冷静了几分,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和无力感。
“那依韩先生之见,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陈霸先那疯狗在城里肆意妄为,用火雷和人质要挟我们?看着罗家妇孺惨死?看着那祭司在暗中冷笑?”赵锋依旧不甘,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等!”韩文举斩钉截铁,“等秦先生和奉姑娘的消息!等‘夜不收’摸清地牢详情!等我们尽可能多地找出并拆除那些火雷!削弱陈霸先的筹码!同时,严密监控司徒、南宫等各方动向,严防他们趁火打劫!稳住阵脚,方能寻隙破局!至于祭司…”他看向岑仲昭,“其心叵测,其言不可信!大人绝不可亲身犯险!”
帐内再次陷入激烈的争论。主战派认为战机稍纵即逝,必须雷霆出击,以快打快,震慑宵小;稳健派则强调全局安危,认为鲁莽强攻正中敌人下怀,必须忍耐,积蓄力量,等待最佳时机。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岑仲昭始终沉默。他的目光在沙盘上陈家盘踞的城西、在案头那两份截然不同的“证据”、在激烈争论的部下脸上缓缓移动。罗家献上的铁证,字字血泪,陈家的罪恶罄竹难书。祭司的信,如同深渊的凝视,诱惑与危险并存。赵锋的怒火,是青梧卫的脊梁与血性;韩文举的忧虑,是守护邕州的责任与清醒。
他仿佛站在了命运的分水岭。一边,是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但代价可能是邕州城的毁灭与无数生灵涂炭,更可能将青梧卫拖入更深的战争泥潭,让觊觎玉简的各方势力找到绝佳的介入借口。另一边,是隐忍待机,步步为营,但这意味着罗家人质时刻面临死亡威胁,意味着陈霸先有更多时间加固防御、散布恐慌、甚至与祭司或其他势力达成更危险的交易,更意味着那枚深埋地脉、与邪术相连的“母雷”,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悬在邕州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