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稠密得如同凝固的油彩,弥漫着铁锈、腐烂生物质和一种近乎有生命的甜腻腐烂花香。这里是“旧墟”——泰拉星曾经辉煌的巨型港口城市核心区域坍缩成的腐烂地心。天空被层层叠叠崩塌的合金骨架、巨构建筑残骸和半石化、仍在分泌粘稠腐殖质的巨型蕨类根系彻底遮蔽,形成一片永恒的暗绿黄昏。几缕不知源头、穿透了亿万重阻隔的微光,在悬垂的锈蚀缆绳和滴落粘液的巨大藤蔓间无力地徘徊,照亮翻腾的、饱含剧毒孢子的尘埃。
一道矫健如幽影的身影在倾倒的钛合金集装箱丛林、扭曲的管道迷宫和蔓生着荧光苔藓的混凝土巨块间无声穿梭。他叫雷加,是这片腐化圣地最危险、也是最后的“巢群猎手”。一身暗沉的、能吸收几乎所有微弱光线的“影鳞”潜行服紧贴着他充满爆发力又略显削瘦的身体,关节处覆盖着粗糙但实用的金属护甲。一张结构精密、覆盖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锋利下颌线和一道陈旧疤痕的合金面具,冰冷地过滤着空气中致命的孢子微尘。
他的目标:回收“巢群之核”——巢群意识网络中,那些庞大、腐烂又高度智能化的菌团聚合体(即“巢群”)最为珍视的东西,通常是一件蕴藏着极高生物能的物品或某种古老奇点遗存。这次雇主开出了足以让他永远离开旧墟的天价。
目标坐标来自一段被刻意泄露、且经过三道反追踪加密的“巢语”——巢群之间交流时,在特定菌毯区域内产生的、人耳无法捕捉但可被仪器转换的神经波动信号。雷加的潜行面具侧翼,微型解码器正将这段诡异的波动实时翻译成文字,投射在他左眼的战术目镜上:
“…圣像…沉眠…腐肉花园…祂在渴…祭品…滋…嗞嗞…”
信号模糊且充满干扰杂音,核心词只有一个清晰的位置:腐肉花园。一个由数十条被剥皮巨构生物残骸堆砌、经由巢群菌丝改造扭曲成的、蠕动内脏景观。
雷加的动作几乎停滞了零点几秒,隐匿在一根滴落着锈色粘液的巨大管道阴影下。“祂在渴…祭品…” 这组词让他左侧肋骨下缘一道早已结痂、却总在特定天气隐隐作痛的旧伤疤传来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幻痛。这是第一次在“巢语”中捕捉到指向明确、类似“意志载体”的词汇。反常。
但他没停。他必须到达那个坐标。雇佣金是他的出口门票。
他像一缕没有实体的青烟,滑入腐肉花园的边界——这里空气的腐败花香浓度骤然提升至令人窒息的程度,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内脏发酵气味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静谧。地面覆盖着深达脚踝的、温暖柔软的、有着皮肤质感的紫红色菌毯,无数细小如血管的暗金色孢子线在菌毯下脉动。巨大的肋骨如同倒塌神殿的支柱,上面包裹着搏动的菌脉瘤。腐烂的内脏山丘上开满了闪烁着诱人磷光的巨大花朵,花瓣如同凝固的油脂,花蕊深处是密密麻麻排列的、布满利齿的小嘴,微微开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粘稠、仿佛亿万只昆虫同时吮吸的嗡鸣背景音。
雷加的精神高度紧绷,右臂的袖筒内,高周波折叠臂刃的激活钮已被他的指尖死死扣住。他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看似无害却散发着浓烈食欲波动的花朵。战术目镜快速扫描,终于在巨大心脏残骸形成的阴影穹窿深处,锁定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