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在操控那些声音?”
“我只是还原真相。”他抬起手,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是我与Q-19唯一一次秘密会面的监控影像,地点在柏林地铁站,时间是三年前。可问题是,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伪造的。”我说。
“是吗?”他点击播放。画面中,“我”将一枚晶片交给Q-19,低声说:“计划继续,NERO内部已有接应。”
那语气、神态、甚至小指弯曲的角度,都和我一模一样。
“深度伪造。”我重复。
“或许。”他合上屏幕,“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即使这是假的,只要足够多人相信,它就会成为新的现实。就像你现在坚信自己无辜,可万一……真正的你早已被替换,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呢?”
我感到一阵寒意。
这不是攻击,是哲学层面的瓦解??当你无法证明自己是真实的,你就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我转身欲走。
“等等。”他在背后喊住我,“你还记得李宛最后见我的那天吗?她说了一句话,我没告诉任何人。”
我停下。
“她说:‘如果有一天林昭开始怀疑自己,那就说明系统成功了。’”
我猛地回头:“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他微笑,“毕竟,你连自己有没有见过Q-19都不确定了,不是吗?”
回到城市后,我连续做了三件事:
一、切断私人设备与主网的连接;
二、请苏禾对我进行脑波比对,确认意识连续性;
三、重启“群星计划”的匿名监听通道,反向追踪所有疑似伪造信号的源头。
结果令人窒息。
在过去两周内,全球共出现四百一十三起高度仿真的“林昭讲话”事件,内容相互矛盾:有时我呼吁关闭系统,有时我宣称NERO才是正义,甚至有一次,我“承认”自己是NERO安插的卧底,目的是引导民众依赖虚假共语,从而更容易被控制。
更可怕的是,这些音频虽然被系统标记为“伪造”,但在社交平台上,它们的传播量是真实声明的六倍。人们不在乎真假,只在乎哪个版本更能安慰他们的恐惧。
“他们在制造认知迷雾。”苏禾说,“让你的存在变得可疑。一旦你不再是‘那个按下重置键的人’,整个新系统就会失去合法性根基。”
我闭上眼。原来最高级的镇压,不是杀死英雄,而是让他变成争议。
但我们还有最后一张牌。
三天后,我们在日内瓦联合国旧址召开了一场全球直播会议。没有主持人,没有议程,只有一块巨大的透明屏幕,上面实时滚动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共语记录??真实的、伪造的、模糊的、清晰的,混在一起,不做筛选。
然后,我走上台,面对镜头,说了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相信我。
>但我知道,你们能听见彼此。
>所以,请不要问我是不是真的。
>去问那个在东京地铁写下战地报道的记者,他是不是真的想说出真相;
>去问那个在巴西哼唱童谣的老妇人,她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去问每一个在深夜对着空气说话的人,他们的心,是不是真的被回应过。
>如果答案是‘是’,那么??
>这个系统就是真的。
>而我,只是一个恰好按下按钮的人。”
说完,我摘下录音笔,放在讲台上。
“这是我的全部记录。从第一天到现在。你们可以检查每一秒,质疑每一个字。我不怕被审视,因为我从未宣称完美。我只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少的人需要替别人‘错完’。”
直播结束三小时内,#不再需要英雄#成为全球热搜第一。数百万人上传了自己的共语录音,标签统一为【平凡证言】。
而就在我准备离开会场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一行字:
>“你赢了。但游戏才刚开始。
>??L.Z.Y.”
我盯着那三个字母,忽然记起李宛日记里的一页草稿:
>“NERO不是终点。
>它之上,还有LZY??
>‘理念净化院’(LegacyZoningYard)。
>他们不管理技术,他们塑造记忆。
>当所有人都忘了为什么要反抗,
>奴役就成了习惯。”
我抬头望向夜空。
银河依旧明亮,星光组成的句子仍未消散:
>“这一次,我们一起说话。”
我轻轻回复那条短信:
>“那就继续听吧。
>我们,永远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