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怀安击鼓南下,抢占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东渭桥时,距离不远的沙陀牙帐内,死寂一片。
烈日炙烤着大地,连营中的旌旗都无力地垂着,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马粪和汗水混合的腥臭味。
营地中间,狼头牙...
烽烟升腾,三道黑柱直冲云霄,撕裂了长安上空的灰霾。承天门、金光门、开远门同时点燃警讯,火光映照下,整座残破帝都仿佛一头垂死巨兽,在烈焰中发出最后的喘息。我立于延平门城楼之上,目送亲兵四散奔出,传令各部集结突围。风卷残旗猎猎作响,耳边犹闻坊巷深处零星喊杀与哀嚎交织,如同地狱回音。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一刻都关乎生死。黄巢主力自蓝田分进合击,一路沿灞水西进,一路经子午谷出南山北麓,不出半日便可完成合围。而我们这支号称八万之众的勤王军,如今却如沙散地,各自为利而战,人心涣散至极。若不能在敌军合拢之前撤出城外,等待我们的将是全军覆没。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响应烽烟的部队终于出现??是朱玫所部朔方军前营千人,由偏将李重胤率领,列阵于金光门外官道两侧。他们甲胄齐整,未见劫掠痕迹,显是奉令严守待命。紧随其后的是我本部牙兵三百余骑,由副将王五统领,沿途斩杀数股拒召溃卒,方才得以脱身。这两支兵马虽不足两千,却是目前唯一尚存战力者。
“将军!”王五策马上前,满脸焦灼,“东市那边乱得不成样子!唐弘夫带着几百人困在务本坊,被泾宁军堵住巷口,说是不肯交出‘藏宝图’就不放行!程宗楚至今未归曲江池,怕已被贼军截断退路!其余各部……有的还在抢宅子,有的已烧杀成性,根本唤不动!”
我闭目片刻,心如刀割。这些人昨日还高呼“复我江山”,今日便沦为屠民盗寇。可悲的是,他们尚未意识到,真正的灭顶之灾已在眼前。
“不必等他们。”我沉声道,“能走多少算多少。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向咸阳桥方向移动,沿金光门?延寿坊?崇贤坊一线推进,不得停留,不得劫掠,违令者斩!另派十骑绕行北苑,寻找朱玫主力,务必与其会合。”
命令下达,队伍缓缓开拔。刚行至延寿坊口,忽见前方烟尘大起,百余溃兵蜂拥而来,人人负囊持物,状若疯癫。为首者竟是泾宁军一名都头,手持金壶狂笑:“老子抢到了御酒!哈哈哈,够喝三辈子!”身后士卒亦有扛绸缎、拖铜鼎者,甚至有人肩挑两只陶瓮,内盛不知何物,一路洒落腥臭液体。
“停下!”我横刀拦路,“弃械列队,随军撤离!否则格杀勿论!”
那都头醉眼乜斜,竟举壶相敬:“程将军请??啊!”话音未落,我已策马突进,一刀劈落其手中金壶,瓷片四溅。他怒吼拔剑,却被王五飞身上前一脚踹倒。其余溃卒见势不妙,纷纷丢下财物逃窜,唯有十余人负隅顽抗,被牙兵当场斩杀于街心。
我命人将缴获财物尽数焚毁于坊门前,烈火熊熊燃起,映红半条长街。此举非为仁义,实为震慑??若任其携物而行,行军必缓,且易生哗变。唯有断其贪念,方有一线生机。
大军继续西进,途经崇贤坊时,忽闻鼓声再起。回头望去,只见承天门方向火势更炽,隐约可见大批黄衣军已攻入皇城外郭,正与残存守军激战。而就在此时,西南角传来号角长鸣,一彪骑兵自延兴门杀出,旌旗猎猎,赫然是唐弘夫残部!他们浑身浴血,仅余三百余人,却仍奋力冲破阻截,直扑我军所在。
“尚让亲自来了!”唐弘夫策马奔至我侧,面色惨白,“他在朱雀街布下伏兵,专杀落单将士!刚才若非李重胤从侧翼掩杀,我们一个也别想出来!”
我点头:“尚让乃黄巢麾下第一悍将,素来狡诈凶狠。此番反攻,必以歼灭我军有生力量为目标。他不会急于夺宫,而是要一口一口吃掉我们。”
正说话间,斥候飞报:蓝田方向敌军前锋距?水不过二十里,先锋已抵长乐坡;另有一支轻骑自杜陵北出,正沿漕渠疾驰,目标直指开远门,意图切断我军西退之路。
形势急转直下。
“不能再走了。”我勒马停步,环视诸将,“若继续按原路西撤,必遭夹击。今夜若不能过咸阳桥,明日便是全军覆没之日。”
“那怎么办?”李重胤问道。
我凝视地图良久,忽然抬手指向北面:“改道!穿禁苑,走玄武门旧道,经汉长安故城渡渭水,直趋咸阳!”
众人皆惊。
“禁苑荒废多年,道路损毁,林木丛生,如何通行大军?”
“正因为荒芜,敌军才不会设防。”我冷然道,“黄巢料定我们会走官道,必重兵封锁金光门至咸阳桥一线。而禁苑虽险,却是唯一生路。况且……”我顿了顿,“那里曾是大唐禁军演武之地,我年轻时随父练兵,熟识路径。只要穿过太仓遗址,便可抵达蒙仪桥,再往西三十里就是咸阳。”
决策既定,立即转向。大军折北而入禁苑南缘,沿途荆棘遍布,残垣断壁间狐兔奔窜。昔日皇家园林,如今尽成废墟。士兵们砍伐枯枝开辟通路,战马频频失蹄,辎重不得不尽数抛弃。夜幕降临之际,全军终于抵达太仓旧址,此处尚存一段夯土墙与石槽遗迹,可供暂歇。
我命士卒轮班警戒,取干粮充饥,又派人登高?望。不久回报:东南方火光连绵,长安城内多处起火,似有大规模巷战;西北方向则寂静无声,唯风过林梢,沙沙作响。
“敌人还没发现我们。”唐弘夫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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