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重重点头,调转马头,率领三千精骑如洪流般奔涌而出,卷起漫天黄沙。
主力大军随后跟进,李克用亲率中军压阵。行军途中,忽有亲卫来报:“大王,李克修求见,在营外跪了半个时辰了。”
李克用眉头微皱,沉默片刻,终道:“带他来。”
不多时,李克修踉跄而来,衣衫凌乱,脸上犹带泪痕。他扑通跪下,哽咽道:“大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信谗言,不该挑拨离间……可我真的没有害你之心啊!我只是……只是怕你伤重难愈,沙陀群龙无首,才一时糊涂……”
李克用静静看着他,良久不语。
这位弟弟一向文弱,不善征战,却擅长谋略与安抚诸部,在军中颇有声望。若非今日之事牵涉太大,他本不愿如此羞辱于他。
“你知道我为何当众揭穿你?”李克用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李克修摇头。
“因为我需要所有人看清一件事??”李克用缓缓道,“在这支军队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若有第二个,哪怕出自亲弟之口,我也要把它碾碎!”
李克修浑身颤抖,泪水直流。
“但你毕竟姓李。”李克用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不杀你,也不废你。从今往后,你负责督运粮草、安抚降部,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李克修连连叩首:“谢大兄不杀之恩!必效死命!”
李克用不再看他,抬头望向前方苍茫大地。
夜色渐临,星河初现。
大军疾行一夜,次日凌晨抵达东渭桥以东三十里处。斥候回报:赵怀安已于昨夜进驻桥西小镇,分兵把守桥梁两端,并派人在附近村落强征民夫修筑壁垒,似欲长期固守。
李克用闻讯冷笑:“他想守?好啊,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攻如烈火’!”
当即下令,全军隐蔽待命,待黄昏时分发起总攻。
午后,李存孝率飞熊营悄然逼近敌军左翼防线。此处地势低洼,密林丛生,正是突袭良机。李存孝亲自带队,五百死士披重甲、持短斧,匍匐前进,直至距敌哨岗不足二十步。
一声令下,飞熊营骤然暴起!
斧光闪处,守军头颅纷飞。不到半盏茶工夫,左翼阵地已被彻底摧毁。紧接着,主力骑兵趁势冲锋,铁蹄踏破木栅,长槊贯穿敌阵。
赵怀安闻变大惊,仓促组织反击,命副将率两千步兵迎战。然其军多为新募之众,未经训练,面对沙陀铁骑如狼入羊群,顷刻崩溃。
战场上,李克用亲自执旗指挥,每一道命令皆精准无比。他虽目损一目,然战场直觉愈发敏锐,竟能凭借风声、马蹄节奏判断敌军动向。
激战至酉时,赵怀安全线溃败,残部退守东渭桥头,试图凭桥死守。
李克用却不急于进攻,反而命人架起数十张强弩,封锁桥面,又令工兵拖来干柴、油罐,准备火攻。
当夜,月黑风高。
李克用亲率五百精锐,绕至桥南上游,借芦苇掩护潜渡渭水,悄然迂回到赵怀安后方。
三更时分,信号火箭冲天而起!
前后夹击,火势燎原!
赵怀安腹背受敌,军心彻底瓦解。部将相继投降,亲兵拼死护主突围,却被李存孝一锤拦腰砸碎盾牌,当场生擒。
黎明时分,战火渐熄。
东渭桥头,尸横遍野,血染流水。
李克用立于桥中央,脚下踩着破碎的“复兴唐室”大旗。李存孝押着五花大绑的赵怀安上前,一脚将其踹跪在地。
赵怀安披发垢面,满脸血污,却仍昂首不屈:“李克用!你不过一介蛮夷,有何资格染指长安?我乃奉旨讨逆,顺应天命!你杀我一人无妨,天下自有公论!”
李克用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冷冷道:“公论?你说的是哪个朝廷给你的旨意?兵从何来?钱从何处?是谁告诉你,我可以被轻易取代?”
赵怀安咬牙不语。
李克用轻笑一声:“你不说是吧?没关系,我会让你说的。带下去,好好‘招待’他。”
亲兵立刻上前,将赵怀安拖走。
李克用站起身,望向西方??那里,长安的方向,晨雾弥漫,隐约可见终南山轮廓。
他喃喃道:“长安……我来了。”
这时,康君立匆匆赶来:“大王,长安城内传来密信??宰相崔胤密约我军入京‘共扶社稷’,言称皇帝日夜盼我勤王之师!”
李克用闻言,久久未语。
良久,他仰天长笑:“崔胤?那个墙头草?他也配和我谈合作?”
笑声渐歇,他眼神陡然转厉:“传令三军??休整三日,然后,全军西进!我要让整个长安城,都听见我的马蹄声!”
风起,旌旗猎猎。
沙陀大军如黑潮涌动,朝着帝国的心脏,缓缓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