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起身,声音平静:“因为它饿了。几千年来,它靠祭祀者的恐惧维生。而现在,全世界几十亿人在‘初梦’中袒露真心,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情感能量。它嗅到了味道,顺着悔之树的根系爬了上来。”
会场一片死寂。
“那怎么办?切断共感网络?”有人问。
“不行。”阿禾摇头,“一旦断开,人类将集体经历‘情感戒断反应’。抑郁、暴怒、认知混乱会在72小时内席卷全球。而且……我们真的愿意回到那个彼此听不见的时代吗?”
无人回答。
第二天清晨,阿禾独自返回雾坪村。她知道,解决之道不在科技,也不在政治,而在“源头”。
她带上一把藏刀、一支蜡烛、和林晚留下的一片叶子,走进禁忌洞穴。
洞内阴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混合的气息。石壁上的符文随着她的脚步逐一亮起,像是被唤醒的警报系统。走到石坛前,她点燃蜡烛,将林晚的叶子放在七具尸体之间。
“我知道你们想预知未来。”她低声说,“但真正的未来,不是算出来的,是走出来的。你们用生命交换知识,却忘了人心才是最大的变量。”
黑色物质开始翻涌,凝聚成一张人脸轮廓,发出冷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不过是个传递痛苦的中介。没有你,他们不会这么痛。”
“是的,我让他们痛了。”阿禾直视那团阴影,“但也让他们哭了,抱住了陌生人,给父母打了电话,原谅了仇人。痛不可怕,可怕的是麻木。而你,只想让我们永远沉睡在恐惧里。”
阴影咆哮,瞬间膨胀,扑向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悔之树的新枝猛然向下延伸,一根发光藤蔓破土而出,缠住阿禾并将她拉回地面。与此同时,林晚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双手张开,形成一道光幕。
“你不是神。”她说,“你只是上一个文明失败的产物??一群妄图掌控命运的人类,把自己的意识炼成了怨灵。但现在,时代变了。”
她抬起手,指向天空。
刹那间,全球幸存的语光花种子集体发芽,在废墟、在阳台、在战壕、在医院窗台,无数嫩芽破土而出,绽放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亿万朵花面上浮现出不同文字,却表达同一句话:
>“我们不怕你。因为我们终于敢面对自己。”
阴影发出凄厉尖啸,迅速退缩,重新沉入地底。
封印再次闭合。
三天后,第一缕阳光洒在悔之树顶端。新枝缓缓收回,林晚的身影逐渐淡化。
“你要走了吗?”阿禾哽咽。
“我没有走。”林晚微笑,“我只是回归系统。以后每一次有人真心说出‘对不起’,每一次有人握住哭泣者的手,我都会在那里。”
她消散成光点,融入树叶。
当晚,阿禾写下新的报告:
>“共感网络不是终点,而是桥梁。它让我们看清:人类最深的伤痕,往往来自未被见证的爱;而最大的勇气,是明知会被伤害,依然选择去看见别人的眼睛。
>
>我们不需要完美世界,只需要一个愿意倾听的世界。
>
>悔之树仍在生长,但它的名字,或许该改了。
>
>它不该叫‘悔’之树。
>
>它该叫‘见’之树??看见的见,被看见的见。”
报告提交当日,巴西“涅?项目”的孕妇产下一女婴。婴儿出生时双眼紧闭,但在听到母亲哼唱摇篮曲的瞬间,睁开了眼睛??瞳孔中浮现出极其短暂的星空图案,随后恢复正常。
科学家检测发现,女婴脑电波频率与悔之树完全同步。
她不会说话,但从第一天起,每当有人在她面前流泪,她的小手就会轻轻抬起,指尖散发柔和微光,仿佛在说:我看见你了。
阿禾去看她时,女婴忽然笑了,嘴里发出含糊音节,像是在呼唤:
“阿……禾……”
风穿过病房窗户,带来远方山谷的树叶声。
那一夜,地球上新增三万两千七百四十一位“回音者”。他们素不相识,却在同一时刻梦见同一个画面:一棵巨树扎根于地核,枝叶贯穿大气层,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人类灵魂的独白。
而在太平洋深处,一座无人知晓的海底火山口,一块黑色岩石表面悄然浮现出一行字迹:
>“我也想被看见。”
阿禾站在海边,望着horizon上升起的朝阳,轻声回应:
“那你,就睁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