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周衍踱步,他手中微动,看着自己竹伞上的一个空洞,世上英雄多,郭子仪之威力,丝毫不逊于历史上那些帝国鼎盛期的最强名将。
就算是现在已经苍老了,蓄势的一枪,仍旧凿破了周衍手里的伞。
...
雨丝如针,刺入长安城的每一条街巷。夜风裹着湿气,在屋檐下打着旋儿,吹得道观门前那盏孤灯忽明忽暗。衍舟立于阶前,肩头乌鸦静默不语,双目却映出远处皇宫方向那一缕尚未散尽的紫气??那不是祥瑞,而是裂痕,是龙脉被扰动的征兆。
他闭上眼,指尖轻抚腰间铜钟。方才一战看似轻松,实则已动用了“虚舟渡厄”局中最后一手反制之力。此术借终南山势为引,以自身精魂为媒,沟通地脉七十二窍,强行逆转贾安所布魂门之气机。虽成功镇压邪阵,但也令他元神微损,三日内难以再启敕令钟。
“道长……”陈大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迟疑与敬畏,“我走了,汤饼铺明日还开。”
衍舟回头,见他披着破旧蓑衣,手中提着空碗,脸上犹有惊魂未定之色,却已强撑着要回归凡俗生活。这人胆小、懦弱,连看一眼尸体都会呕吐,可偏偏在这乱世之中,仍记得守着灶火不灭。
“去吧。”衍舟点头,“记住,若见生客问鼎,便说你不识字。”
陈大郎一怔,随即用力点头,转身走入雨幕。脚步踉跄,却坚定。
待其身影消失在街角,男冠颤巍巍上前:“真人,伏羲子与诸位师兄的遗体……该如何处置?”
“焚。”衍舟淡淡道,“骨灰撒入渭水,随流东去。他们魂魄受困于阵法残余,不可久留阳世。”
“可是……这是亵渎尸身啊!按律当斩!”男冠声音发抖。
“律法管活人,不管亡魂。”衍舟目光扫过静室方向,“况且,若任其停灵,不出三日,便会化作阴傀,反噬同门。你愿意亲手斩杀师兄弟吗?”
男冠哑然,终是低头退下。
衍舟独自步入偏殿,俯身查看七具尸体胸口剖口。刀法精准,每一刀都避开心脉主络,显然是为了延长死亡时间,使怨念更盛。而腹中黄纸符咒上的“李亨”二字,并非简单书写,乃是用朱砂混入死者的血泪调制而成??此为“泣名咒”,专用于污帝王命格。
他伸手取出一张符纸,指尖微光流转,刹那间符上文字扭曲变形,竟显现出另一行隐文:“庚子年七月,凤栖原,鼎现。”
“原来如此。”衍舟眸光一凝。
贾安虽败,但并未吐露全盘计划。而这张符中藏匿的信息,正是下一个目标地点??凤栖原。据古籍记载,此地乃汉时皇家陵园所在,地下埋有未载入史册的辅鼎,用以平衡长安南北气运。若此处鼎位被激活或破坏,整个关中地脉将倾斜,灾异频发,甚至可能引发山崩地震。
更可怕的是,时间只剩六日。
庚子年七月,便是七日后。
“他们要在皇帝诞辰当日动手。”衍舟低声自语,“借万民祝寿之阳气,点燃祭鼎之火。”
乌鸦忽然展翅,飞至梁上,尖喙啄向一块松动的瓦片。一片薄玉从中掉落,通体漆黑,正面刻“玄冥”二字,背面则是一幅微型地图,标注四点方位,其中两点已被红圈圈出??其一在终南山脚,正是此地道观所在;另一点,赫然指向凤栖原!
“另一半图在他身上。”衍舟拾起玉简,眼神渐冷,“贾安只是执行者,背后还有主谋。”
他忽然想起伏羲子临终前结的手印??并非楼观道常见的“归真印”,而是早已失传的“太一道承天诀”。此印唯有历代掌教亲传弟子方可修习,而太一道早在百年前就被朝廷取缔,因其妄言“代天立命”,触怒皇权。
难道……有人重建了太一道?
念头一起,脑中骤然闪过数条线索:为何偏偏选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道观布阵?为何伏羲子会自愿献祭?为何七名死者皆为中年道士,无一青年或老者?
答案只有一个:这些人,都是曾经太一道的残余传人。
他们被秘密召集至此,名义上是修行参悟,实则是作为祭品储备。而组织这一切的人,必曾身居高位,熟知道教秘辛,且对朝廷怀有深仇。
“莫非……是那位?”衍舟瞳孔微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张守真。
此人原为开元年间国师,精通星象谶纬,曾预言“安史将乱”,却被李林甫构陷,贬谪岭南,最终死于流放途中。传说其临终前立下血誓:“吾魂不散,必待唐亡而后快。”
难道百年之后,他的信徒正在完成他未竟之事?
雨声渐密,殿外忽有异响。
衍舟警觉抬头,只见一只白羽信鸽撞破窗纸跌落进来,翅膀断裂,腿上绑着一方绢布。他解下细看,字迹潦草,仅八字:“东南急变,速离此地。”
没有署名,但笔锋转折处有一独特钩挑,正是他在终南山时与几位隐修约定的紧急联络暗记。
“东南方?”衍舟皱眉,“三百步外有血味……乌鸦先前所指,竟是预警?”
他猛然醒悟??刚才乌鸦感应到的血腥,并非来自偏殿七尸,而是另有一处屠杀正在进行!而那处位置,恰好位于道观东南三百步,正是城中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中计了!”衍舟脸色一沉。
贾安故意暴露自己,引他前来清理门户,实则调虎离山。真正的杀局,不在观内,而在外!
他抓起铜钟系于腰间,冲入雨中。
一路疾行,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流淌,模糊视线。街道空无一人,唯有积水倒映着惨淡灯火。越接近土地庙,空气越冷,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庙门半塌,香炉倾覆,供桌上积满灰尘。但在角落一处地砖之下,隐隐透出血光。
衍舟一脚踢开地砖,露出向下阶梯。
石阶蜿蜒深入地下,两侧壁上绘满壁画??画中百姓跪拜四鼎,头顶苍穹裂开,降下金色巨手,将一人托举至云端。那人面容模糊,但衣袍纹饰却是帝王专属的十二章纹!
“篡命图!”衍舟低喝。
这是典型的“逆命登仙”仪式描绘,意指通过掌控龙脉,夺取天命,自立为帝。而此类壁画,只有在太一道核心秘殿中才允许绘制。
他继续下行,终于抵达一间圆形石室。
室内中央设一青铜祭坛,坛上摆放着一口尺许高的小鼎,形制古朴,鼎耳雕龙,鼎腹铭文为篆书“南离”二字。
“第二鼎……竟然真的在这里!”衍舟震惊。
传说四鼎分别镇守四方:东青龙、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此鼎名为“南离”,主火德,维系南方三十六州气运。若失,则天下炎灾不断,兵戈四起。
而此刻,鼎底竟燃着幽蓝火焰,火焰中悬浮着一颗心脏??仍在跳动!
“活心祭?”衍舟瞳孔骤缩。
这是一种近乎禁忌的秘法,需取活人之心,不使其真正死去,而是以特殊符阵维持其生机,持续释放怨怒之气,用来腐蚀鼎身封印。只要心脏不停止跳动,封印就会不断削弱,直至彻底崩解。
他定睛一看,那心脏上的血管竟延伸至墙角??连接着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女子,身穿粗布衣裙,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胸口敞开,却被一层透明符膜覆盖,阻止血液流出。她尚存一口气,灵魂却被钉在肉体之上,无法解脱。
“你是谁?”衍舟快步上前,探其脉搏,发现她体内竟有极细微的道息残留??竟是修道之人!
就在此时,女子忽然睁开眼,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救……鼎……”
话音未落,整座石室剧烈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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