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继而掌声雷动。
就在这股记忆浪潮席卷全国之时,紫禁城内却暗流汹涌。陆文昭终于查到《删诏录》流出路径,顺藤摸瓜抓到了那位游方道士。严刑拷打之下,道士始终不语,唯在临终前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下两个字:
>“阿宁。”
陆文昭勃然大怒,下令全面搜捕与“阿宁”有关的一切痕迹。他派人捣毁多处民间设立的“阿宁纪念角”,焚毁绘有其形象的画卷,甚至试图挖开藏忆阁后山一座疑似衣冠冢的土丘。然而每当夜深人静,那座土丘周围总会亮起点点萤火,宛如无数小灯浮游盘旋,吓得工匠不敢近前。
更诡异的是,某夜值守太监声称看见一道身影缓步走入藏忆阁,身形瘦削,披着旧布袍,手中提着一盏纸灯笼。他欲上前询问,那人却回头一笑,面容竟与画像中的阿宁一般无二。眨眼间,人影消失,唯留桌上多了一卷竹简,上书:
>“你可以烧书,但烧不尽记忆;
>你可以杀人,但杀不死真相;
>你可以封嘴,但堵不住风。
>??阿宁留诫”
陆文昭得知后暴跳如雷,下令加强宫禁,严禁任何无关人员接近藏忆阁。他还秘密联络几位内阁大臣,准备联名上奏,请皇帝取缔执灯士组织,恢复旧式史官独掌国史之权。
然而他未曾料到,就在奏折尚未呈递之际,边关急报传来:鞑靼可汗遣使求和,并附书一封,言辞恳切,提及三十年前一场战役中阵亡的明朝将士,请求双方共同设坛祭祀,“以免亡魂漂泊无依”。
使者带来一份名单,共计八百七十六人,皆为当年战死边疆、尸骨无存者。令人震惊的是,这份名单竟与执灯士联盟保存的一份残卷高度吻合!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可汗在信末写道:
>“我国巫师曾见北地夜空浮现绿光,中有汉字曰:‘勿忘我姓’。自此,每逢清明,我国牧民皆自发点燃纸灯,祭拜南来英魂。”
朝廷震动。若连敌国都能承认这些无名烈士,大明岂能再视而不见?
皇帝当机立断,宣布将于明年清明举办“万魂共祭大典”,邀请各国使节观礼,并正式公布《无名册》全本。同时,他亲自提名陈小满、阿昙、沈阿婆等十位民间代表为“记忆勋贤”,赐予金符,允许其自由出入藏忆阁。
陆文昭眼看大势已去,心中愤懑难平。一日深夜,他独自来到西山,欲亲手毁掉那块仁宗遗诏石碑。锄头刚落下,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一看,竟是皇帝微服亲至,身后跟着两名执灯士。
“你想埋掉过去,”皇帝冷冷道,“可过去不肯被埋。”
陆文昭跪地痛哭:“臣只是怕天下大乱啊!有些事,忘了才安稳!”
皇帝摇头:“安稳不是靠遗忘得来的。真正的安稳,是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却依然选择相信这个国家。”
次日,陆文昭辞职归乡。临行前,他做了一件事:将家中珍藏的所有禁书??包括被删改的实录、焚毁的奏疏副本??尽数打包,匿名寄往承忆书院。
春天再度来临。
承忆书院门前樱花盛开,学生们每日清晨都要举行“点灯仪式”。每人手持一盏素纸灯,写下一个昨夜新收录的名字,然后放入溪流,任其随水漂远。
小舟也来了。他牵着哑女的手,轻声说:“老师,今天我要写一个人的名字。”
他蹲下身子,在灯面上一笔一划写下:
>**陆文昭**
旁人不解:“他不是反对我们吗?”
小舟微笑:“可他最后选择了记住。记住,就是点灯。”
溪水潺潺,载着千百盏纸灯缓缓前行,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
而在遥远的敦煌,阿昙站在莫高窟最高处,望着夕阳染红整片戈壁。她打开那只沉重木箱,取出最后一卷壁画题记,轻轻念出声来:
>“大明洪武三十一年春,马宁至此,见壁画剥落,遂以血为墨,补书三百二十一名匠者之姓,曰:‘汝造此窟,世人不知汝名,我知。’”
风穿过千年洞窟,吹动她的面纱。
仿佛有人,在光影交错间低语:
>“嗯,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