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回了神殿，神王便遣散了诸神，只单独留下了克吕墨涅，用一种火气很大的态度，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
克吕墨涅倒也知错，丝毫没敢为普罗米修斯求情，只是极尽所能地迎合着，任由神王“教训”。
...
晨光如金，洒落在高加索山巅的岩石之上，映出斑驳的血迹与铁链的冷光。普罗米修斯依旧被钉在悬崖之间，双臂张开，如同撑起天地的第一根支柱。他的身体早已不似神明??皮肤皲裂如干涸大地，肌肉萎缩如枯藤缠绕，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灭的火焰，仿佛能穿透千年时光，凝视人类前行的每一步。
鹰隼今日尚未降临，但疼痛从不曾离去。那由命运编织的锁链深深嵌入骨髓，每一寸都铭刻着人类未来的罪与罚：一场因贪婪引发的战争，一座因傲慢崩塌的城池，一个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向苍天哭喊……这些画面日复一日在他脑海中翻涌，如同潮水冲刷礁石，将他的灵魂磨得千疮百孔。可就在这无尽苦痛之中，也总有微光闪现??某个少年在废墟中拾起一本残破的典籍，逐字诵读；某位女子在瘟疫蔓延时挺身而出，以草药救活整村百姓；一群工匠合力铸造出第一艘能横渡大洋的船……
每一次这样的画面浮现，锁链便会轻微震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像是命运本身也在叹息。
“你还在看。”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低沉而古老，带着深渊般的回音。
普罗米修斯缓缓睁开眼。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位身披黑袍、头戴星冠的存在悄然浮现??是克洛诺斯，被囚于塔尔塔罗斯深处的父亲之父，时间与吞噬的化身。他并未真正脱困，лnwь投影一缕意识穿越虚空，借雷霆与梦境的间隙窥视世间。
“你竟还能感知我。”普罗米修斯沙哑开口，声音如同风刮过荒原。
“因为你承受的痛苦，正是我曾种下的因果。”克洛诺斯缓缓道，“自由？呵……你以为宙斯真的给予了自由？不，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统治。他让人类自己选择苦难，却仍将一切归于‘自然法则’??而这法则，仍由他书写。”
普罗米修斯沉默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或许你说得对。但他至少给了选择的权利。哪怕这权利伴随着代价，也比永远跪伏在神谕之下强。”
“可你呢？”克洛诺斯逼视着他，“你成了祭品，成了警示，成了神话中的悲剧符号。而人类，他们可曾记得你的名字？他们可曾为你的牺牲落下一滴泪？”
话音刚落，山脚下传来一阵喧嚣。一支商队正穿越峡谷，旗帜上绘着新崛起的城邦徽记??雅典娜之owl与赫菲斯托斯之锤交织成环。一名年轻学者模样的人指着悬崖高声说道：“听说吗？那里曾关押过一位盗火的神明，因违抗宙斯而受永世刑罚！”
“荒谬！”另一人冷笑，“神怎会为凡人受难？分明是古人编来教化百姓的寓言罢了。若真有其事，为何史书无载？庙宇无碑？”
众人哄笑而去，尘土飞扬，掩盖了悬崖上的孤影。
克洛诺斯轻笑：“听见了吗？你付出一切，换来的是遗忘与嘲讽。这就是你所期待的人类？”
普罗米修斯闭上眼，良久才道：“他们嘲笑我，是因为他们已不再恐惧。他们质疑传说，是因为他们开始思考。这正是我想要的。”
“愚蠢的理想主义者。”克洛诺斯摇头，“你以为爱就能改变世界？可世界本就是由力量与秩序构筑。就连宙斯，也不过是以更高明的方式掌控一切。”
“那你告诉我，”普罗米修斯猛然睁眼，目光如电，“若你不信爱，不信希望，为何还要现身于此？为何要关心人类的命运？因为你害怕，对吗？你怕有一天，连你这样的古老存在，也会被彻底遗忘??不是死于封印，而是湮灭于无人提及的虚无。”
克洛诺斯身形微震，星冠骤然黯淡。
“你说错了。”他冷冷回应，“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甘。我们泰坦一族曾主宰宇宙，却被推翻，被抹去，被贬为‘旧时代的残渣’。而现在，宙斯又在重演这一切??只不过这次，他亲手培育出能将他自己也埋葬的种子。”
“那就让他埋葬吧。”普罗米修斯平静地说，“如果神注定要被超越，那说明生命本身从未停止生长。这才是最伟大的奇迹。”
克洛诺斯久久未语，最终只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随即消散于风中，如同从未出现。
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乌云汇聚，雷声滚滚。这不是自然的风暴，而是神意的显现。一道金色身影踏云而来，手持权杖，眉心闪耀着闪电印记??赫尔墨斯，众神使者，宙斯之子。
他停在普罗米修斯面前，眼中并无讥讽，反而透着复杂的情绪：“父亲让我来看看你。他说，该告诉你一些事了。”
“说吧。”普罗米修斯喘息着。
“人间已有百年未见神迹。”赫尔墨斯低声说道，“没有神谕降临，没有祭坛显灵，甚至连祈祷都渐渐消失。人们建起了议会，制定了法律，用理性而非信仰解决争端。他们发明了文字记录历史，用数学测算星辰运行轨迹，甚至开始怀疑诸神是否真实存在。”
普罗米修斯嘴角微微扬起：“很好。”
“可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赫尔墨斯盯着他，“当信仰彻底崩塌，神力便会衰弱。阿芙洛狄忒已许久未收到献祭之爱，阿瑞斯在战场所感之力日渐稀薄，就连雅典娜，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智慧是否仍被需要。”
“而宙斯？”普罗米修斯问。
“他……仍在观望。”赫尔墨斯顿了顿，“但他最近常独自坐在宝座上，凝视那枚水晶球，一坐便是数日。有一次，我听见他在喃喃自语：‘他们快来了。’”
“谁？”普罗米修斯心头一紧。
“他自己也不知道。”赫尔墨斯苦笑，“但他似乎在等待某种东西??某种不属于神，也不属于命运的存在。”
两人陷入沉默。远处，第一缕春风拂过雪线，融化了崖壁上的冰棱，滴滴答答落入山谷，汇成细流，流向远方的平原。
“你知道吗？”赫尔墨斯忽然轻声道，“小时候，我曾偷偷来过这里。那时你还未被锁住，常在人间行走，教导人类耕种、冶炼、医药。我记得有个孩子问你：‘为什么你要帮我们？你不是神吗？’”
普罗米修斯记得那个孩子。那是他在色萨利地区收养的第一个学生，名叫厄庇俄斯，后来成为第一位独立行医的凡人医师。
“我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轻声问。
“你说：‘因为你们会哭，会疼，会失去所爱之人??所以我也学会了心疼。’”赫尔墨斯望着他，眼中泛起微光，“那一刻，我觉得你比我父亲更像一位真正的神。”
普罗米修斯笑了，笑容干裂渗血，却温暖如初阳。
赫尔墨斯深吸一口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昨夜，我在冥界边缘遇见了卡戎。他说，在摆渡亡魂时，越来越多的灵魂口中不再呼唤神名，而是谈论着‘真理’、‘正义’、‘平等’。有些人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我希望我的孩子活得更有尊严。’”
“这是好事。”普罗米修斯喃喃。
“可这也意味着，”赫尔墨斯压低声音，“神界的根基正在动摇。如果我们继续放任人类发展，终有一日，奥林匹斯将只剩下空殿与回音。”
“那就让它空着吧。”普罗米修斯仰望苍穹，“只要大地上还有人敢于追问‘为什么’，只要黑夜中仍有人点燃知识的火把，那么即使诸神陨落，文明也不会终结。”
赫尔墨斯怔住，许久才点头：“也许……你是对的。”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对了，昨天有个孩子在雅典学院写下一句话，老师们都震惊了。他们想烧掉那卷羊皮纸，但我偷偷藏了下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片泛黄的纸片，递给普罗米修斯。
上面用稚嫩笔迹写着：
**“如果神创造了人，那人又是如何创造出‘神’这个概念的？”**
普罗米修斯凝视良久，终于放声大笑，笑声震动山岩，惊飞群鸟。笑声中夹杂着咳嗽与鲜血，但他毫不在意。
“好孩子……好孩子啊！”他哽咽着，“你比我走得更远。”
赫尔墨斯看着他，终于明白为何宙斯没有杀死这位叛逆者。因为他不需要杀死他??他让全世界都忘记他，让他孤独地见证一个时代如何在无声中死去，另一个时代如何在寂静中诞生。
而这，才是最深的惩罚，也是最高的荣耀。
当夜，鹰隼如期而至，利爪撕开普罗米修斯的胸膛，啄食那不断再生的肝脏。剧痛如烈焰焚身，他咬紧牙关，却不曾呼喊。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遥远的地中海沿岸，一座新城正在崛起??大理石柱林立，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雕像，不是某位神?，而是一位手持书卷的老者，基座上刻着四个字：
**“人即尺度。”**
他知道，那是毕达哥拉斯的学生们所建的学园。
而在北方蛮族之地，一位年轻的战士拒绝焚烧村庄，他说：“我们不是野兽，不能因仇恨而毁灭无辜。”人们称他为“觉醒者”。
在东方河谷，农夫们联合起来修建灌溉系统，不再祈求雨神，而是依据季节与地形自行调度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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