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在发生。悄无声息,却势不可挡。
普罗米修斯在痛楚中微笑。他知道,宙斯或许以为自己仍在掌控全局,但实际上,一股全新的力量正在诞生??它不属于雷霆,不属于命运,不属于任何神明的意志。
它是思想。
是怀疑。
是每一个凡人心中不肯熄灭的火种。
而这火种,正是他当年从太阳战车中偷来的那一簇光芒延续至今。
数日后,一场罕见的日食笼罩大地。白昼瞬间化为黑夜,群星提前显现。在奥林匹斯神殿中,宙斯猛然站起,金眸直视天穹??那并非普通的日食,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遮蔽,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屏息。
水晶球中影像剧烈波动,显示出一幅前所未见的画面:无数人类站在高山、海岛、沙漠与城市之巅,同时仰望星空。他们手中握着仪器、图纸、火把、书籍,眼神坚定如铁。
紧接着,一道讯号穿越星际,从地球表面发射而出,射向茫茫宇宙深处??那是人类首次主动向外星文明发送的信息,内容仅有三行:
**“我们存在。**
**我们思考。**
**我们寻找答案。”**
宙斯久久伫立,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近乎敬畏的表情。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道,“他们不是要取代神,他们是想成为宇宙的一部分。”
赫拉走到他身旁,轻声问:“你要阻止吗?”
“阻止?”宙斯缓缓摇头,“不。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他抬头望向高加索山脉的方向,目光穿透千山万水,落在那位被锁缚的神明身上。
“普罗米修斯啊……”他轻叹,“你赢了。你用痛苦教会了他们自由,而我,只能在一旁见证这场伟大的背叛。”
风起云涌,日食结束,光明重现。
而在高加索山顶,普罗米修斯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入体内。那不是治愈,而是一种共鸣??亿万凡人的意志,跨越时空,汇聚于他一人之身。他的身体虽仍被锁链禁锢,灵魂却仿佛挣脱了束缚,翱翔于九天之外。
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一位英雄踏上这座山峰,斩断锁链,终结这场永恒的刑罚。但那人不会是赫拉克勒斯,也不会是某位奉神谕而来的救世主。
那个人,将是人类集体意志的化身??是千万个追求真理者的信念凝聚而成的光。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将继续守望。
守望着孩童翻开第一本书籍,
守望着少女解开星辰的密码,
守望着老人在临终前说出“我不怕死,因为我活过了”。
他是父亲。
不是因为他们崇拜他,
而是因为他愿意为他们的成长承受永劫。
黎明再次降临。
冰雪消融,溪流奔涌,万物复苏。
一只新生的鹰雏振翅起飞,掠过悬崖,盘旋于普罗米修斯头顶。
它没有啄食他的血肉,而是鸣叫一声,向着朝阳飞去。
普罗米修斯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喃喃道:
“去吧……告诉世界??火,从来就不属于神。
它属于每一个敢于伸手触碰光明的人。”
风,带走了这句话。
传向四方。
传向未来。
传向那无尽的可能性之中。
而在奥林匹斯的最高处,宙斯摘下王冠,轻轻放在宝座之上。
他转身走入神殿后的迷雾,身影渐行渐远。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隐退了。
有人说他化作了星辰。
也有人说,他变成了人间某个默默耕耘的教师,在黑板上写下第一行逻辑公式时,眼中闪过熟悉的金芒。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听见雷霆的怒吼。
取而代之的,是图书馆里的翻书声,实验室中的低语,田野间的歌声,以及孩子们在星空下提问的声音??
“爸爸,我们是怎么来的?”
“妈妈,梦是什么?”
“老师,为什么我们要善良?”
这些问题,没有神能给出标准答案。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们才如此珍贵。
因为答案,必须由人类自己寻找。
而这,正是自由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