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小董便把煮好的稀饭,盛了一碗递给彩云:“张总,吃早饭吧。”
彩云瞪了她一眼:“里面放毒了吗?”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细针扎进皮肉。阿秀裹紧棉衣,脚踩在松软的积雪上,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轻响。她身后,十二个少年排成一列,沉默地跟随着。他们的背包里装着刚从黑河六号场带出的记录仪、声频样本和那台已经熄灭的广播机残骸??它虽不再发声,却成了某种象征,被小石头用红布仔细包好背在肩上。
远处的地平线泛起灰白,天光尚未完全破晓。蜂舟的银光依旧悬于南海方向,微弱而恒定,如同一颗不肯坠落的星。阿秀抬头望了一眼,低声念道:“你还跟着我。”话音落时,胸前的吊坠早已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温热感贴着皮肤,仿佛那句话语仍在那里回荡:**言不可废,魂不可囚,史不可篡。**
她没有停下脚步。
内蒙古草原的冬季比兴安岭更干冷,空气像玻璃一样脆。越往北走,人烟越稀少。第三日傍晚,他们在一处塌陷的土屋旁扎营。屋顶早被风吹走,只剩四壁残垣,墙角堆着几捆枯草,显然是牧民临时避风所留。小舟用检测仪扫过四周,眉头微皱:“有低频脉冲信号,断断续续,频率78.3MHz……又是这个频率。”
阿秀心头一震。这正是黑河六号场广播机使用的频率。
“巧合?”小石头咬着冻硬的馍,含糊问道。
“不是。”阿秀摇头,“是传承。这些频率不是随机选的,它们是密码,是暗号,是一代人留给下一代人的接头方式。就像母亲传女儿的绣花样,藏在图案里的字。”
夜深了,众人入睡。阿秀却无法合眼。她取出《声典》,翻开最新一页,墨迹未干的文字静静躺着:
>“当声音成为禁忌,沉默便是最大的暴政。而语言,是最温柔也最锋利的抵抗。”
她轻轻抚摸书页,忽然察觉纸面微微震动。再看时,一行新字竟自行浮现,如有人以无形之笔书写:
>“东经118°23′,北纬44°07′,雷起九分,信达东南。”
她猛地坐起,心跳如鼓。
这是坐标。
也是回应。
翌日清晨,她召集众人,指着地图上的红点:“我们改变路线,提前进入气象站区域。”
“可补给只够撑五天!”小舟提醒。
“那就五天内必须完成。”阿秀语气坚定,“这不是任务,是召唤。”
他们跋涉两天,穿越一片被称为“死风坡”的荒原。这里常年无鸟飞过,传说曾是劳改农场的刑场区,地下埋着数百具无名尸骨。每当夜来,风穿过沙丘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像是无数人在低语申诉。
第三天午后,一座锈蚀的铁塔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高约三十米,塔身倾斜,雷达天线断裂一半,却仍倔强地指向东南方。基座周围散落着破碎的混凝土块,墙上用炭笔写着几个模糊大字:“不准靠近”。
“谁写的?”小石头问。
“怕的人。”阿秀答,“但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靠近它的人。”
他们搭起帐篷,在距离铁塔三百米处设立观测点。小舟架设声波接收器,连接笔记本电脑。屏幕很快捕捉到异常波动:每隔十二小时,系统自动激活一次,持续九分钟,发射一段加密信号,内容杂乱无章,夹杂着电流噪音与断续人声。
“像是Morse码混合方言录音。”小舟分析,“但解码失败,语法结构混乱,情绪极不稳定……愤怒、绝望、还有一种……近乎祈祷的执念。”
阿秀戴上耳机,闭目聆听。
第九分钟结束时,她突然睁开眼,嘴唇发颤:“他说的是皖东话。”
众人一惊。
“‘我是陈国栋,原国家气象局外调技术员,编号M-417。我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西乌旗三号站,经纬度已校准。我有重要数据上报,关于七九年冬至那次异常电离层扰动……’”她一字一句复述,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有人听到,请转告我女儿:爸爸没逃,也没疯。我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寂静笼罩营地。
小满的名字浮现在每个人心头。那个总爱调试收音机、会哼《黄河大合唱》副歌的小个子男孩,曾在训练日记里写过一句话:“我爸说,科学家不说假话,哪怕没人听。”
而现在,这片荒原上,一个父亲的声音穿越四十载风霜,仍在试图传递真相。
当晚,阿秀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间狭小的控制室内,墙上挂满手绘天气图,桌上摆着老式示波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伏案疾书,手指冻得通红。窗外雷光闪烁,他猛然抬头,喃喃自语:“又要来了……这次不能让他们抹掉。”
闪电劈下,整个塔身剧烈震动。男人迅速启动备用电源,将一组磁带塞入发射机,按下按钮。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紧急广播模式启动】【目标频率:全国声网预留通道】【信息类型:民用预警+个人遗言】
然后,门被踹开。两名穿制服的人闯入,厉声喝令他停止操作。他反锁房门,撕下一页笔记塞进口袋,继续发送信号。枪声响起,血溅在仪表盘上。他的身体缓缓滑倒,一只手仍死死按着发射键。
最后一帧画面,是他用血在桌角写下三个字:
**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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