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韶州继续南下,徐永生很快抵达岭南道和岭南五军都督府的治所广府。
罗毅当前便是在广府都督府任司马一职。
得李若森、林成煊相助,他这三年来一直默默休养,只是到如今伤势还未能彻底痊愈,不过不...
春雨如丝,缠绵不绝。茶楼檐角悬着一盏纸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阶上,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杨戬未曾回头,只听得脚步轻缓,似怕惊扰了这方宁静。那人走到他对面坐下,将一只粗陶碗轻轻推来??是新沏的明前龙井,香气清冽。
“你倒还是喜欢坐这儿。”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心一点赤痣,如血凝成。
杨戬抬眼,淡淡一笑:“闻仲?你怎么来了?”
闻仲冷笑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在这江南烟雨里,写你的《人间律》?”
“不是躲。”杨戬翻开手中书卷,页页皆是他三年游历所录:北地冻毙者临终前的遗言、西南蛊寨老人跪谢时颤抖的手、东海渔夫抱着孩子哭喊的名字……“我在整理人心。”
“人心?”闻仲嗤笑,“你可知道天庭已颁下‘斩圣令’?说你弃职潜逃,扰乱天序,勾结妖邪,罪同叛逆!玉帝震怒,命四大天王率雷部诸神搜山捉影,连哪吒都被召去问话三天三夜!”
杨戬神色不动,只将一页泛黄的纸轻轻抽出,递过去:“这是我昨夜补完的一章??《论宽恕之度》。你说我是叛逆,可若有一天,你也误杀无辜,却无人肯听你辩解,只因你头顶神位,便该永世不得翻身,你又作何想?”
闻仲怔住,目光落在纸上,字迹沉稳有力:
>“昔者执法,唯律是从。今观苍生,始知情非罪,过非恶。一人之错,不可株连十户;一时之失,岂能断其终生?宽恕非纵容,乃给人以自新之路。故吾立此条:凡悔过者,不论仙凡,皆许重来。”
他缓缓抬头:“你这是要改天条?”
“不是改。”杨戬合上书卷,望向窗外细雨,“是还道于人。天条若不能容人悔改,那它本身就该被修正。”
闻仲久久无言,忽而仰头饮尽茶水,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创世神?救世主?你不过是个脱缰的走狗罢了!”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破雨而来,砸在桌上,正是哪吒的混天绫,上面沾着血迹。
紧接着,屋顶轰然炸裂,火光四溅,哪吒从天而降,衣衫残破,肩头插着一根金色锁链残片,喘息粗重。
“他们追来了。”他咬牙,“雷部先锋已至百里外,李靖亲自带队,带着封神榜副本,说要当场把你名字勾去!”
杨戬站起身,眼神却异常平静:“那就让他们来。”
“你还想抗天不成?”闻仲怒吼。
“我不是抗天。”杨戬走向门口,风吹起白衣猎猎,“我是告诉他们??天不该是铁笼,而应是伞。遮风挡雨,而非压垮脊梁。”
话音刚落,天地骤暗。乌云翻涌如墨,电蛇狂舞,九重天上雷鼓齐鸣。一道金光自虚空劈下,化作巨碑虚影,上书“天律”二字,威压万钧,直逼人心。
空中传来李靖冰冷的声音:“杨戬!你擅离职守,毁坏天序,设妄念之城反噬执法道心,罪无可赦!今奉玉旨,褫夺神籍,魂归幽冥,永镇轮回井底!”
杨戬立于阶前,仰首不避。
“父亲……”哪吒低声道,“你真要这么做?”
李靖沉默片刻,终是下令:“布阵!引诛神雷!”
刹那间,八十一道紫雷凝聚成网,笼罩整座茶楼。百姓奔逃哭喊,鸡飞狗跳,整条街陷入混乱。
就在此时,杨戬忽然抬手,撕开左袖,露出手臂内侧一道古老符印??那是他三百年前亲手刻下的“承责契”,以元神为引,承接每一桩由他判决引发的因果。
“我知我罪。”他朗声道,“我不否认过往杀戮,也不逃避今日责罚。但请你们告诉我??一个愿为每一个死者背负痛苦三百年的执法者,是否还配有一线自赎之机?”
雷网微颤。
“若天不容悔,那我便立地成理!”他猛然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划下第一笔:“**仁可载法,恕以养正。**”
血字悬浮半空,竟与他怀中那张“愿你此生,不再孤独”的黄纸共鸣,发出淡淡金光。
紧接着,远方传来钟声??一声,两声,三十六声!
昆仑墟方向,玉鼎真人踏云而来,手持一卷竹简:“此乃《初圣经》,乃上古遗存,记载‘圣人不出,万法皆妄’之理。徒儿所行,合于古道,非逆天,乃复道!”
与此同时,北地商旅中的婴儿母亲跪地叩首;西南蛊寨全村点燃篝火祷告;东海渔民齐声呼喊“杨真人”;西域难民队伍中,那位瞎眼老僧盘膝而坐,口诵经文,竟引动地脉灵气汇聚江南!
万千愿力汇流,冲入杨戬体内。
他的白发开始泛金,双目虽无天眼开启,却透出洞彻万象之光。脚下青石板龟裂,一道裂缝蔓延千里,直达天门之下。
李靖终于变色:“这……这是众生信念凝势!他竟得人间香火愿力!”
“不止。”哪吒抹去嘴角血迹,咧嘴笑了,“他是真的活成了‘人’,所以人才愿意信他、敬他、护他。”
天空雷阵动摇,八十一道诛神雷竟有三十六道自行溃散。
就在这时,那颗曾照耀九天的星辰再次亮起,星光垂落,化作一柄无形之剑,悬于杨戬头顶。
他伸手握住,轻声道:“这一剑,不斩妖,不诛邪,只斩不公之律,断无情之规。”
随即,他并指向前一划。
血字飞出,撞向天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