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秋殿内。
兴国一身素白寝衣,面前置着一张小方几,几上搁着一壶桂花酿。
“殿下召我前来,有事么?”
丈外,丁烈长身而立。
刻意疏离的口吻,似乎惹了兴国不快,她抬腕拈起酒杯,独酌...
风在铁轨上打了个旋,卷起几片蓝花的花瓣,轻轻贴在车窗上。那朵花没有枯萎,反而在玻璃表面缓缓展开,脉络中流淌着微光,像是一封来自地心的情书正被悄然拆开。
桃枝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见,而是胸腔深处那颗新生的心脏??金敏浩留下的“种子”??轻轻震颤了一下,仿佛有人用指尖拨动琴弦。她低头看向怀中的阿谣,男孩正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呼出的气在窗面凝成一片白雾,又被外面掠过的风瞬间吹散。
“你看见了吗?”他忽然问,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列车行进的轰鸣。
“看见什么?”
“星星掉下来的地方。”他抬起手指向远方雪原尽头,“那里有个坑,很深,但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梦见过三次,每次都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不是现在这个名字,是另一个。”
桃枝心头一紧。
她记得档案里的一段记录:七十年前,长白山北麓曾发生过一次异常的地磁塌陷,方圆三公里的地表突然下陷三十米,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凹坑。当时无人伤亡,因为那片区域本就荒无人烟。可奇怪的是,卫星图像显示,在塌陷发生的前一刻,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排列成类似文字的结构,持续不到一秒便消散无踪。
联合国调查组最终将事件归为“未知自然现象”,编号X-108。
而现在,阿谣说他梦见了那个坑。
列车继续前行,速度并未减缓,但窗外的时间似乎开始扭曲。雪不再垂直落下,而是斜斜悬停在空中,如同被某种力量冻结的雨幕。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起来,像是被人用湿布擦拭过的水墨画。
广播再次响起,可这次的声音不再是机械女声,而是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金属质感的男音:
>“第109站:记忆回流点。
>本次停靠将持续‘永远’或‘一瞬间’,取决于你是否愿意相信自己还记得谁。”
车厢内一片寂静。乘客们彼此对视,眼神中有困惑,也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一位抱着旧相机的老妇人忽然流泪,喃喃道:“这不是……我和他在毕业旅行时坐的那趟车吗?可这路线早就停运了啊……”
她的手颤抖着翻开相机后屏,画面竟自动播放出一段从未拍摄过的影像:年轻时的她与一名穿军装的男子并肩坐在同一列火车上,窗外也是这般银白世界。男子转头对她笑,嘴唇微动,虽无声,但桃枝看得清楚??他说的是:“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去南极看极光。”
老妇人猛地捂住嘴,泪水滚落。
而在她脚边,那只磨损严重的皮箱缝隙中,一朵蓝花正从锁扣间钻出,花瓣上浮现出两个名字:**林远舟&苏婉清**,日期是2173年4月12日??正是那位男子阵亡的日子。
桃枝抱紧阿谣,低声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阿谣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很多人在这里说过‘对不起’,也听过很多‘没关系’。这里是个……中转站。”
话音未落,整列火车骤然倾斜。
不是脱轨,也不是翻覆,而是空间本身发生了折叠。天花板变成了地面,座椅漂浮起来,行李如气泡般缓缓上升。桃枝本能地护住阿谣,却发现他们的身体并未失重,反倒是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方向。
一道门出现在车厢尽头。
它本不存在。
木质,斑驳,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门框边缘缠绕着干枯的藤蔓,却在这一刻抽出嫩芽,迅速开花,又是蓝的,纯粹得如同初生的晨曦。
阿谣挣脱她的怀抱,赤脚走过去。
“别!”桃枝伸手想拉他,可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角,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开。
男孩站在门前,仰头望着那块早已腐朽的门牌,上面依稀可见三个字:
**童谣居**
那是21世纪末东北地区一种集体抚养孤儿的社区名称,因一场大火全部焚毁,连遗址都未能留存。
可现在,它出现了。
阿谣伸手推门。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门却自行开启,露出一条幽深走廊,两侧挂满泛黄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孩子,有的笑着,有的哭着,有的茫然望着镜头。他们的共同点是??全都赤着脚。
“这些都是……没被记住的人。”阿谣轻声说,“他们本来该消失的,可今天,有人想起了他们。”
桃枝踉跄上前,目光扫过那些面孔。忽然,她在最角落的一张照片前停下。
那是个约莫五岁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红毛衣,手里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熊。背景是雪地,远处有冰灯展的微光。
正是阿谣。
不,不只是阿谣。
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姓名:未知**
>**失踪时间:2189年1月3日冬至夜**
>**最后目击地点:长春市南关区育幼巷3号**
>**备注:母亲临终前仍在织红色毛衣,父亲终身未再婚**
桃枝呼吸一滞。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谣会留下。
不是因为他无法离开。
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他。
哪怕只是零星碎片,哪怕只是某位老人每年冬至烧的一炷香、念的一句名字,这份微弱的记忆之火,足以让他的意识在“间隙”中重新凝聚成形。
他是所有被遗忘者中最幸运的那个??有人不肯放手。
门后传来脚步声。
缓慢,虚弱,却又坚定。
一个女人的身影从走廊深处走来。
她穿着二十年前流行的棉布裙,脚上是一双旧棉鞋,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可眼神清澈如少女。她怀里抱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毛衣,针脚细密,最后一圈尚未收尾。
阿谣转身看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
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妈妈。”
女人泪如泉涌,跪倒在地,将毛衣紧紧贴在胸口:“对不起……妈妈没能陪你长大。妈妈病得太快,连你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可是我一直织,一直织,想着总有一天你能穿上它……”
桃枝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她知道,这不是真实肉体的重逢。
这是记忆的具象化,是共感能量达到极致后的奇迹显现。这个女人或许早已去世多年,但她心中那份执念,通过“影子网络”与阿谣之间的情感共振,跨越维度,完成了这场迟来三十年的相认。
走廊两侧的照片开始发光。
一张接一张,孩子们的脸变得鲜活,他们走出相框,牵起看不见的手,排成队伍,走向门后的光明。
他们是那些彻底被遗忘的灵魂。
而现在,他们也被记起了。
哪怕只有一个陌生人曾在档案馆翻到他们的资料,哪怕只有一位学者在论文中提过他们的存在,哪怕只有一朵蓝花曾在他们的坟前开放??这就够了。
只要有人记得,他们就能回家。
阿谣回头看向桃枝,眼中含笑:“你看,桥虽然关了,但我们造了新的路。”
女人伸出手,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然后将红色毛衣披在他肩上。布料接触皮肤的瞬间,整件衣服化作流光,融入阿谣体内。他的身形微微闪烁,仿佛由虚幻向真实过渡了一步。
“你可以走了。”女人说,“带着我的爱,去看这个世界吧。”
阿谣点头,跑回桃枝身边,重新握住她的手。
木门缓缓关闭,照片一张张褪色,走廊消失,空间恢复原状。列车平稳行驶,阳光洒进车厢,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可桃枝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向录音机,发现麦克风不知何时已被替换??那是一枚古老的铜纽扣,表面刻着EVE-01的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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