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盘则是秘密录制的董事会会议录音,清晰记录了一位高管所说:“职工安置问题嘛,拖一拖,熬一熬,自然就消停了。年纪大的病死几个,年轻的跑光就行。”
“这已经不是史料了,”魏莉莉听完后脸色苍白,“这是罪证。”
“那就更要保存。”小陆说,“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证明??我们记得。”
随着东北之行接近尾声,团队开始整理归档所有素材。他们在APP测试版中加入“记忆地图”功能:用户点击中国任意一个县城,就能听到当地普通人讲述的生命片段。有的是抗战老兵回忆战友牺牲,有的是乡村教师讲述三十年坚守一所小学,还有一位盲人按摩师录下自己如何靠听脚步声辨认顾客心情。
上线首日,访问量突破十万。评论区涌现无数留言:
>“我爷爷一辈子没说过话,看完你们的片子,我第一次拿起手机问他年轻时候的事。他哭了,我也哭了。”
>“原来我不是孤单的。我爸也是下岗工人,我一直以为他懒,现在才知道他曾是全省技术标兵。”
>“请收录我妈妈的故事。她是个环卫工,每天凌晨四点起床,但从没抱怨过。她说:‘只要还能动,就不能白吃这口饭。’”
然而,风暴也在逼近。
某日凌晨,北京总部服务器遭遇大规模DDoS攻击,持续七小时,导致官网瘫痪,上传通道中断。追踪发现IP来源遍布东南亚,背后疑似有组织操控。紧接着,多家合作媒体收到警告函,称“传播未经审核的历史叙述可能涉嫌违法”。
彭树良再次来电:“他们开始动手了。有内部消息说,下一批重点清理对象就是‘民间记忆影像库’,理由是‘扰乱社会共识’。”
“那就公开。”小陆斩钉截铁,“我们不再偷偷摸摸地存,我们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于是,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支持下,团队于日内瓦举行线上发布会。小陆站在投影幕前,身后滚动播放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面孔与声音。他没有演讲稿,只说了一段话:
“各位看到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数据,不是案例,不是一个可以被概括的‘群体’。他们是父亲、母亲、儿子、女儿,是曾经在工厂里流汗、在田埂上奔跑、在讲台上讲课、在边境线上站岗的活生生的人。他们或许从未登上新闻头条,但他们构成了这个国家真正的底色。
我们不做审判者,也不做煽动者。我们只是举起了摄像机,然后听见了??原来沉默之下,藏着如此汹涌的回声。
如果这就是‘扰乱社会共识’,那我宁愿被指控一万次。因为真正的共识,不该建立在遗忘之上。”
发布会结束十二小时内,全球超过两百家电台转载视频,YouTube播放量破千万。哈佛燕京学社发表声明,宣布永久收藏全部影像资料副本;柏林电影节紧急增设“民间记忆特别单元”,邀请《龙国栋不说的话》参展。
而在国内,一股隐秘的共鸣正在扩散。
山东一位中学老师自发组织学生采访祖辈,制作出《我家的1976》系列短片;成都一群街头艺人将口述故事改编成方言评书,在公园免费演出;甚至有程序员匿名开发出一款“记忆漂流瓶”小程序,允许用户上传语音后随机发送给陌生人,附言:“请替我记住这件事。”
小陆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录音里,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是原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某连指导员。1972年冬天,我们班十一名战士为抢救国家物资冻死在暴风雪中。上级命令封锁消息,说‘影响士气’。四十八年来,我一直不敢提他们的名字。但现在,我老了,快走了。我不能再让他们白白死去。
他们叫:王卫东、张建军、李秀兰、赵志强、陈小梅、刘爱国、周红军、吴新华、郑和平、杨卫国、孙桂芳。
请记住他们。他们不是数字,他们是英雄。”
小陆听着听着,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他把这段音频命名为《第十一人》,设为APP首页推荐,并附上一行字:
>“你说出来,我就替你传下去。”
>“你传下去,我就接着扛。”
>“我们每个人,都是记忆的守夜人。”
夜深了,他又一次打开笔记本,写下新的句子:
>当权力试图垄断解释权,
>我们便以千万次低语作为抵抗。
>没有宏大口号,没有激烈宣言,
>只有一句句“我记得”,汇成时代的潮声。
>历史不该是庙堂里的碑文,
>而应是万家灯火中的私语。
>那些曾被忽略的姓名,
>终将在时间的河床上,刻下不可磨灭的纹路。
>我们不是在对抗遗忘,
>我们是在重建尊严。
>而这场战争,没有终点,只有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