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盛回到《怒火?重案》片场时,《无双》提档上映的消息刚好席卷全网。
田志阳是个很能跟得上时髦的全能型导演,电影营销上面很有一套。
所以,尽管只是简单的提档上映操作,也能迅速...
雨水在车窗上划出歪斜的痕迹,像一道道未干的墨线。小陆把笔记本合上,放进背包夹层,手指无意间触到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在贵州山村拍下的第一张合影:老人龙国栋站在祠堂门前,身后是燃烧的篝火与投影幕布,孩子们围坐一圈,眼神亮得如同星子落进泥土。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不说的人,最会说话。”
车子驶入沈阳郊区时天已微亮。雾气弥漫在废弃铁轨之间,锈蚀的信号灯歪斜地指向灰白的天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片即将拆除的老工业区,这里曾是东北最大的机械制造基地之一,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几面斑驳的标语墙。“为社会主义建设奋斗终身”几个红漆大字早已褪成暗褐色,像是凝固的血迹。
方盛提前一天抵达,已在一栋尚可使用的车间里搭好了临时工作站。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正蹲在地上调试一台老式录像机。“这玩意儿是从一个退休电工手里收来的,”他抬头看见小陆进来,声音沙哑,“他说他录了整整三十年厂里的年终大会、劳模表彰、还有最后一次全厂集会……磁带都快霉了,但我们得试试。”
魏莉莉随后赶到,肩上背着沉重的翻译设备包。她刚从云南边境回来,带回一段傈僳族长老口述的迁徙史,涉及上世纪六十年代边民跨境安置问题,内容敏感,但她坚持收录。“我们不是在翻旧账,”她在电话里对彭树良说,“我们是在防止记忆被重新定义。”
三人围坐在堆满硬盘与线缆的桌子前,打开“星火协议”的实时地图。全球二十个节点均已上线,绿色光点稳定闪烁。东京大学档案馆传回消息,已接收首批加密素材并完成本地备份;巴黎左岸的一位华裔策展人则主动提出将部分影像纳入明年春季的“非官方历史”主题展。
“但他们不会让我们一直这么顺利。”魏莉莉低声说,“昨天我接到文化局一个熟人电话,问我们是不是在收集‘负面情绪’。”
小陆冷笑:“什么叫‘负面’?一个人讲自己下岗后蹬三轮养家,是负面?一个母亲回忆儿子死于矿难却被瞒报,是负面?还是说,只要不合主流叙事,就该闭嘴?”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彭树良发来一条加密信息:**“审查组已成立,首批评审目录包含‘国企改制’‘知青返城’‘边境冲突’‘宗教民俗’四大类。三个月缓冲期缩短至两个月。务必加快进度。”**
空气骤然沉了下来。
“那就分头行动。”小陆站起身,“我和魏莉莉去抚顺,那边有个自发组织的‘下岗工人故事会’,每周六在澡堂二楼聚会;方盛留下继续抢救这些磁带,同时启动APP内测版开发。”
方盛点头:“我会加一道离线验证机制,只有通过生物识别才能播放核心内容。哪怕设备落入他人之手,也无法随意传播。”
两天后,抚顺老城区的一家国营澡堂门口,两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台破旧录音机争论什么。小陆和魏莉莉换上旧棉衣,拎着热水瓶走进去,混入搓背的老人群中。水汽氤氲,瓷砖剥落,墙上挂着一幅八十年代的宣传画:工人兄弟团结一心,共建四化宏图。
二楼更衣室里,十几位头发花白的男女围坐一圈,每人面前摆着一杯浓茶。主持人是个戴眼镜的老太太,原是纺织厂工会干部,名叫周玉芬。她翻开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轻声说:“今天我们请老李讲讲九八年那天的事。”
一位驼背男人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如闷雷:“那年三月十七,厂长开会说,企业要‘优化重组’。第二天我们就收到通知:全员买断工龄,自谋出路。我在厂里干了三十四年,从学徒做到高级技工,结果换来的是一万两千块钱补偿金。我老婆癌症晚期,药费每月三千,你说我能去哪儿?”
他停顿片刻,眼眶发红:“那天我抱着工具箱站在办公楼前,求见厂领导。保安拿棍子赶我走。我说,我不闹事,我就想问问,国家答应我们的‘铁饭碗’呢?谁来兑现?没人回答。后来我才知道,那栋楼卖给了房地产商,三个月后就成了高档小区。”
屋内一片寂静。有人低头抹泪,有人攥紧拳头。
魏莉莉悄悄开启隐藏摄像机,镜头扫过每一张沟壑纵横的脸。这些人没有咆哮,没有控诉,只是平静地讲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正是这种克制,让真相更具穿透力。
“你们怕不怕?”小陆在休息间隙问周玉芬。
“怕?”她苦笑,“我们都快死了,还怕什么?倒是你们年轻人,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因为我们不想让你们的声音,变成一句‘那个年代过去了’就轻轻揭过。”小陆说,“历史不该只由胜利者书写。”
离开时,周玉芬塞给他一本手抄册子,封面写着《抚顺工人记忆录(第一辑)》。里面全是亲笔记录的故事,按年份排序,字迹工整得近乎虔诚。“这是我们自己编的,”她说,“没人出版,也没人宣传,但我们印了五十本,互相传阅。现在,加上你们的影像,也许能走得更远一点。”
回到驻地已是深夜。小陆将新采集的素材导入系统,标记为“FXT-0198”。屏幕上跳出自动分类提示:【涉及“国企改制社会稳定事件”,建议加密存储】。他点了确认,随即打开私人日志文档,写下:
>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龙国栋五十年不说一句话。
>不是因为他忘了痛,而是他知道,说了也没人在意。
>而现在,我们终于有了技术、有了渠道、有了勇气去回应那份沉默。
>可代价是什么?是我们必须时刻准备着,与遗忘对抗,与权力博弈,与时间赛跑。
>这不是一场纪录片运动。
>这是一场记忆的游击战。
三天后,鞍山传来噩耗:刘建国突发脑溢血住院。小陆连夜赶去,推开病房门时,只见老人躺在病床上,鼻孔插着氧气管,右手却仍紧紧攥着那枚褪色的工牌。
“他昏迷前还在念叨你们的名字。”护士说,“说什么‘别让他们删了我的话’。”
小陆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不会的,刘师傅。您的日记已经进了全球十三个备份节点,连卫星链路都做了镜像。就算明天全世界停电,您的声音也会在某个角落响起。”
奇迹般地,刘建国睁开了眼。他嘴唇微动,发出模糊的音节。小陆俯身倾听,终于听清了三个字:“谢??谢??你。”
那一刻,泪水无声滑落。
一周后,刘建国病情稳定,团队决定为他举办一场小型放映会。地点就在医院顶楼的活动室,观众是几位同病房的老人和两名值班医生。他们播放了采访片段,配上字幕与背景音乐,最后定格在他交还厂房钥匙的画面。
一位患肺气肿的老教师看完后颤巍巍站起来:“我也下过岗。但我从来没敢说出口,怕孩子觉得丢人。今天看了这个,我想通了??我们不丢人,丢人的是那些把人当数字处理的时代。”
掌声响起,虚弱却坚定。
与此同时,方盛成功修复了二十七盘关键磁带。其中一盘拍摄于1995年元旦联欢会,画面中数千名工人齐聚礼堂,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歌声洪亮,人人脸上洋溢着自豪。而仅仅三年后,这座礼堂被拍卖,改建成夜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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