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放纵是本能,自律才是修行。
短时间能让人感到快乐的的东西也会让人感到痛苦,反之让人感受到痛苦的东西,最终会让人持续快乐。
低级的欲望放纵即可获得,高级的欲望则需要克制才能达成。
...
王曜醒来时,窗外的天光已经铺满了整个B3层。他发现自己歪在办公椅上睡着了,身上搭着一件旧夹克??是甘微留下的。桌上摆着一杯凉透的咖啡和一张便条:“热娜要来北京,下周到。她说有东西必须亲手交给你。”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揉了揉太阳穴,打开电脑。后台数据显示,Phoenix-Lite的日活用户突破四百万,其中新增用户中有62%来自三四线城市及偏远乡村。更令人振奋的是,LifeOS2.0的测试版已在封闭环境中完成首轮验证:仅用18MB内存即可运行基础手语识别模型,响应速度控制在0.4秒以内。
“小宇,”他拨通内线,“把测试包推给云南、新疆、内蒙古五个试点社区。要求他们断网环境下连续使用七十二小时,记录崩溃率、误识率和电池消耗。”
“明白。”耳机里传来轻快的应答,“顺便说一句,昨天晚上全球有超过十万台设备自发完成了节点迁移,现在我们已经有三百多个民间中继站了,像毛细血管一样扎进了每一个信号死角。”
王曜嘴角微微扬起。他知道,这不再是某个团队的作品,而是一场无声的觉醒运动。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系统??有人捐出闲置手机做离线服务器,有人骑摩托翻山越岭帮聋哑孩子安装APP,还有退休教师自学编程,为方言手语建模贡献数据。
三天后,热娜抵达北京南站。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裙,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脸上带着边境风沙刻下的痕迹。甘微去接她,回来时两人一路低声交谈,神情凝重。
会议定在当晚八点。
所有人齐聚B3层。灯光调得很暗,像是为了避开某种无形的眼睛。热娜坐在中间,缓缓打开背包,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几张SD卡,还有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这是我舅舅留下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锤砸进寂静的湖面。
众人屏息。
“他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第一批研究聋人教育的语言学家。当年他主持编写了中国第一套系统的汉语手语词典草案,但项目最后被叫停,理由是‘不符合国家统一手语规范方向’。他不服,继续私下收集各地自然手语,记录农村聋童如何用手势描述‘下雨’‘上学’‘妈妈死了’……这些,全在这里。”
她指着那堆资料,眼眶微红:“后来他被劝退,精神出了问题,五十岁就去世了。临走前把所有东西交给我母亲,说‘总有一天,会有人需要它们’。”
林浅接过那本笔记,指尖微微发抖。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手绘手势图旁写着一句话:“语言不是统治的工具,而是灵魂的呼吸。”
“你们做的Phoenix-Lite,”热娜看着王曜,“让我看到了我舅舅的梦想。但它还不够完整。你们依赖标准汉语语法结构,可很多聋人从小没学过书面语,他们的思维本身就是视觉化的、非线性的。真正的无障碍,不该是让他们适应我们的语言,而是让技术适应他们的思想。”
房间里一片沉默。
韦志远低声问:“你是说……我们要重构整个语义理解层?”
“不只是理解层。”热娜摇头,“是要重新定义‘语言’本身。比如,在维吾尔族牧区,孩子们用手势比划‘羊群散开’来表示‘我很生气’;在贵州山区,聋人用快速拍打胸口表达‘我想你’。这些都不是错误,而是文化。”
小宇突然插话:“如果我们把这些地方性手语也纳入训练集……会不会触发更高级别的审查?毕竟涉及民族区域敏感数据。”
“会。”王曜平静地说,“一定会。”
他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调出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着目前Phoenix-Lite覆盖的所有节点??星星点点,遍布亚非拉数十个国家和地区。
“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说,“从我们让第一个孩子说出‘我饿了’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技术人员,而是语言革命的参与者。如果连真实的手势都不敢收录,那我们做的就不是解放,是另一种规训。”
甘微点头:“我们可以采用‘文化指纹加密’机制。所有地域性手语数据本地存储,永不上传主网,只通过蓝牙或近场通信在社区内部共享。就像方言口音,听得懂的人自然懂,外人即使截获也无法解析。”
“好。”王曜写下新的开发路线,“启动‘火种计划’:第一阶段,整合热娜提供的历史档案,建立‘中国原生手语数据库’;第二阶段,开发轻量级边缘学习模块,允许用户自主标注并训练个性化手势模型;第三阶段,实现跨语言手势翻译引擎,打通汉、维、藏、蒙、壮等多民族手语体系。”
林浅苦笑:“这工作量相当于再造一个谷歌翻译。”
“但我们不做商业产品。”王曜望着大家,“我们做的是人类文明的备份。当所有网络中断、政权更迭、记忆被抹除的时候,至少还有人记得,曾经有人用手比划着告诉世界:我存在。”
接下来的一个月,B3层成了昼夜不息的战场。
程序员们分成三班轮换,工程师蹲守在老旧安卓机前调试性能极限,设计师熬夜绘制上千个少数民族手势图标。热娜则带着一支由聋人志愿者组成的“田野小组”,深入河北、甘肃、广西等地的特殊教育学校,采集真实交流场景中的自然手语。
某天深夜,小宇突然冲进会议室,手里举着一台平板。
屏幕上是一段自动抓取的监控视频:一家位于深圳的科技公司注册了“PhoenixLitePro”商标,并发布了一款名为“星语通”的应用,界面与Phoenix-Lite高度相似,功能几乎一致,甚至使用了部分开源代码??但在用户协议中明确写道:“本产品由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中心技术支持,所有数据将依法上报相关部门用于社会管理优化。”
“他们动手了。”韦志远咬牙,“这是官方扶持的替代品,专门用来混淆视听、分流用户!”
王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很好。”他说,“他们终于承认我们不可忽视了。”
“你还笑得出来?”林浅震惊。
“当然。”王曜站起身,打开内部通讯系统,“通知所有社区管理员:明天上午十点,全球同步推送LifeOS2.0正式版。更新标题就写??‘你的语言,你做主’。附带一段AI生成的对比视频:左边是‘星语通’强制上传用户数据的日志记录,右边是我们零联网模式下的完全离线运行演示。”
“不怕惹祸吗?”甘微问。
“怕。”王曜直视她,“但我们更怕沉默。”
第二天,风暴再起。
随着LifeOS2.0上线,Phoenix-Lite迎来史上最大规模升级。数百万用户在无Wi-Fi环境下成功激活本地AI引擎,许多人第一次体验到了“彻底安全”的表达自由。一位青海的聋哑教师录下视频:她在教室里用手语对学生们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重要的”,然后笑着流泪??因为这句话,三十年来从未有人教她怎么表达。
而那段对比视频更是引爆舆论。
尽管国内平台迅速删帖封号,但海外镜像站点疯传,Reddit热帖评论区刷屏:“这才是真正的去中心化奇迹。”“他们不是在做APP,是在建造诺亚方舟。”
更出人意料的是,一周后,西藏日喀则一所特殊学校的学生集体用手语拍摄了一段回应视频。画面中,十几个孩子整齐列队,打出同一句话:
>“我们不用星语通。我们要凤凰。”
下方滚动字幕写着:“致所有想让我们听话的人:我们选择说话。”
视频末尾,一个年幼的女孩走上前,单独打了一串手势。热娜看完后当场落泪。
“她说什么?”甘微急问。
“她说:‘妈妈,我现在能告诉你,那天地震时我有多害怕了。’”
那一刻,B3层没人说话。只有键盘敲击声轻轻回荡,像雨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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