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警兆频生,每日夜半必翻《龟策经》查验。第五日午时,行至云梦泽边,果然见湖心雾气缭绕,隐约可见竹楼飞檐。
雇了条小舟,划向湖心岛。越近岛屿,空气越冷,水面浮现出一圈圈诡异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跟随。
登岸后,只见一条石径通向竹楼,两旁种满墨竹,叶片呈紫黑色,随风沙沙作响,竟似吟诵古文。
“欢迎来到孤竹书院。”一道清冷女声自楼上传来。
我抬头,见一女子倚栏而立。她约莫二十出头,素衣如雪,眉心一点朱砂,右眼蒙着黑巾,左眼却是纯白色,毫无瞳孔。
“你是……那位付米钱的姑娘?”
她轻笑:“我是宋不害关门弟子,名叫墨萤。老师已在等你。”
随她步入竹楼,内部远比外观宏大。厅堂中央悬着一幅巨图??正是九鼎分布图!其中八鼎位置模糊,唯有东海之滨那鼎标注清晰,并以红线连接一座地下宫殿。
宋不害端坐主位,鹤发童颜,手持一根非金非木的拐杖。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忽然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我犹豫片刻:“我相信……可以改变的命运。”
他点点头:“很好。《太初龟策经》选中的人,不该是宿命论者。此书并非普通卜具,而是上古‘天机锁’的钥匙之一。相传天地初开,有九大天机锁镇压气运,以防凡人窥探大道。九鼎便是其中之一,而你的《龟策经》,则是开启‘卜筮之锁’的凭证。”
我听得心神震荡。
“秦皇之所以疯狂搜捕你,是因为他的梦??连续七夜梦见自己站在崩塌的咸阳宫顶,下方万民指其脊梁,而你手持龟书,立于云端,宣读他的罪状。”
我愕然:“我只是个普通人!”
“可你拥有‘预知而不执’的心性。”宋不害缓缓起身,“赵叔没告诉你全部真相。你父亲并非偶然卷入案件,而是墨家安插在地方的‘守器人’,负责保护玉?传承。而你母亲……她其实是阴阳家叛逃弟子,因预见‘秦皇暴毙、天下再乱’的未来,被迫隐姓埋名。”
我如遭雷击。
难怪我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气运之线’,难怪我对卦象异常敏感……
“那你呢?为什么要帮我?”我问。
“因为我们需要你完成一件事。”墨萤接过话,“九鼎齐聚之时,地宫开启,里面藏着的不是财宝,而是‘始皇棺椁’与‘百家禁典’。秦皇活着时压制百家,死后更要以尸身化阵,永镇天下灵气,使万代不得超脱。我们要你进去,毁掉核心阵眼。”
“凭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能避开所有陷阱。”宋不害展开一卷竹简,“地宫共设三百六十重杀局,涵盖五行、阴阳、星象、机关。每一步都需精确推演,差之毫厘便会万劫不复。而《太初龟策经》……是唯一能实时演算天机变动的神器。”
我沉默良久。
窗外风雨骤起,竹楼摇晃。
最终,我抬起头:“我可以答应。但我有个条件??保全我家人安全。”
“成交。”宋不害挥手,两名墨者走出,“他们会护送你家人前往辽东,隐姓埋名。”
当晚,我在书院密室接受特训。学习墨家机关术基础、破解符阵的方法、以及如何与《龟策经》深度共鸣。第七日夜里,经书再度异变,整本书页浮空,组成一幅立体星图,指向某个月圆之夜的地宫开启时刻。
还有十八天。
就在我加紧修炼之际,墨萤突然闯入密室,脸色苍白:“不好了!有人泄露了消息!阴阳家大军正朝云梦泽而来,领军者……是少司命本人!”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变色。一轮血月升起,湖面沸腾,无数水蛇自泽底窜出,化为人形傀儡,手持利刃攻向竹楼。
战斗爆发!
墨者们纷纷迎敌,机关兽咆哮出击。我躲在密室内,紧抱《龟策经》,试图卜算破局之法。经书剧烈震动,浮现新谶:
**“火克金,木破土;以身为饵,诱神堕苦。”**
什么意思?
忽然灵光一闪??少司命属金,司掌秋与死亡,最畏烈火!而云梦泽多沼气,若引爆……
我冲出密室,高喊:“引火攻!点燃沼气层!”
几名墨者会意,立刻发射火箭射向湖面。刹那间,轰然巨响,蓝色火焰冲天而起,将大片傀儡吞噬。少司命立于高空莲台,见状冷笑,抬手召来百重寒霜,竟将火焰冻结成冰晶之雨!
“凡人,也敢逆天而行?”她的声音空灵却冰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不害拄杖而出,口中念动古老咒语。他手中的拐杖爆裂开来,露出一截青铜轴心??竟也是九鼎残片!
“老师!”墨萤惊呼。
“今日,便让我以残躯,唤醒最后一丝墨家意志!”
他将残片刺入胸口,鲜血洒落地面,瞬间蔓延成巨大阵图。竹楼群拔地而起,化作一座巨型机关堡垒,炮口对准天空!
“走!”他对我说,“经书已记录通往地宫的完整路径,趁乱离开!我会拖住她!”
我不忍离去,却被墨萤强行拉入地道入口。最后一眼,看见宋不害仰天长啸,整个孤竹书院炸成漫天火雨,与少司命的冰莲激烈碰撞,天地失色。
地道幽深,我们跌跌撞撞前行。身后爆炸声不断,直至彻底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光亮。我们爬出地面,已是百里之外的一片荒野。
墨萤跪地痛哭。我则默默翻开《太初龟策经》,只见原本空白的末页,悄然浮现一行新字:
**“故人已逝,薪火相传;趋吉避凶,不在逃避,而在直面。”**
风拂过荒原,吹动书页猎猎作响。
我合上经书,望向东方。
地宫之门,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