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低沉而清晰的诵读声在寂静的屋顶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识海深处,那点微弱的神魂本源随着经文的节奏缓缓流转,抱元守一,试图在绝对的虚静中,捕捉那「玄之又玄」的本源。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的心神完全沉入「守静笃」的意境,那搭着天线的手指,感知到的波动陡然变得鲜明起来!
不再是此前那般模糊的能量潮汐,而是亿万道闪烁着不同「频率」光芒的银线,从深邃的苍穹丶从绵延的山岭丶从遥远的人烟处,精准地投射而来,穿透指尖下的金属杆!
它们不再是混沌的洪流,而是泾渭分明的脉络!
有的奔涌如江河,携带着嘈杂断续的人声与音乐;有的细密如蛛网,传递着难以理解的规律脉冲;还有的则沉寂如深潭,偶尔才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江辰的心神被这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牢牢攫住,如同盲者初窥光明。
他将那点凝练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沿着指尖探出,如同最细微的触角,轻轻「搭」上其中一道比较平稳且强度适中的能量脉流。
嗡——
识海深处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一圈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
那脉流瞬间在他心神中被放大!
不再是单纯的震颤,而是分解成了无数细碎的丶跳跃的丶承载着信息的波动!
就在他尝试着更深入地解析这奇异能量的结构时——
滋啦……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毫无徵兆地在那道能量脉流中炸响!
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识海!
江辰闷哼一声,眉心剧痛,搭着天线的手指猛地一缩!
那杂音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信号的一次剧烈扰动。
但就在这扰动的间隙,两个清晰的人声片段,如同沉渣泛起,突兀地撞进了他高度凝聚的心神感知之中!
「……青山叔,坑下那些……不能再拖了!初三黄老道那场法事一过,县里省里多少眼睛会盯着……」
声音尖利,透着一股压抑的凶狠,正是赵世昌!
紧接着,一个更为沉稳,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威严的男声响起:
「慌什麽?几条贱命罢了……矿上『瓦斯突出』的报告,老李那边不是已经敲死了?家属那边……该塞钱的都塞了……世昌啊,做事要乾净!二号井下面那烂摊子,才是最重要的,初五之前必须处理乾净,用炸药,连同那段废巷道……一起封了!记住,要看起来……像二次塌方……懂吗?」
「懂!懂!叔!您放心!我亲自带信得过的人下去!保证初五之前,让那鬼地方……彻底闭嘴!绝不给您六十大寿添半点晦气!」
赵世昌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
「嗯……手脚利落点。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安稳。我赵青山在这地界几十年,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滋啦……滋啦……
信号再次被强烈的杂音淹没,断断续续,后面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只隐约捕捉到「封口」丶「打点」丶「黄老道」几个词。
赵青山!六十大寿!
二号井!封口!
炸毁!二次塌方!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江辰的神魂之上!
识海深处轰然炸开!
爹娘冰冷的躯体!
赵世昌镜片后阴鸷的目光!
奶奶绝望的啜泣!
小鱼惶恐的大眼!
所有的画面丶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致虚极,守静笃」的平静!
「噗——!」
一口滚烫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江辰眼前骤然一黑,搭在天线杆上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垂落。
那卷《道德经》从他膝头滑下,啪嗒一声落在冰冷的瓦片上。
视野中最后的光亮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冰冷深渊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