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一张嘴吗?
靠今天这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吗?
不行,远远不够。
李季的拳头,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需要力量,需要能与项远山那股庞大的势力,分庭抗礼的力量!
可这股力量,去哪里找?
李季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从城门里陆续走出的文武百官。
他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路过他身边时,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远远地绕开。
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幸灾乐祸,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这些人,指望不上。
他们都是墙头草,只会依附于胜利者。
李季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像一头饥饿的狼,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或者说盟友。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了。
在城墙的台阶下,一个身影,遗世独立。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绯色官袍,腰杆挺得笔直,宛如一杆标枪。
风雪落在他身上,他却纹丝不动,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周围的官员,无论是哪个派系的,似乎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所在的位置。
正是当朝太师,付子明。
李季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关于这个老人的所有信息。
付子明可是三朝元老,帝王之师。
论官阶,与宰相项远山平起平坐。
论声望,桃李满天下,被誉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他是朝堂之上,唯一一个敢当面跟项远山拍桌子吵架的人。
也是文官之中,公认的一股清流。
但也正因为他自视清高,不屑与人为伍,刚正不阿到了近乎刻板的地步,导致他在朝中虽然地位尊崇,却始终形单影只。
项远山有一群狼,而付子明,只有他自己。
他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杵在朝堂上,谁都啃不动,但谁也拉拢不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李季的脑海。
如果……
如果能把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呢?
一个掌握着宰相权柄,党羽遍布朝野。
一个手握太师之名,是天下士子的精神领袖。
若是他们两人能够联手,未必不能跟项远山那条老狗,掰一掰手腕!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李季的心里疯狂滋长。
他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已经有些破损的锦袍,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个孤高的身影,大步走了过去。
付子明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缓缓抬起,落在了李季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鄙夷,也没有同情,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季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李季,见过付太师。”
付子明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淡如水。
“李公子,有事?”
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带着一丝疏离。
显然,他并不想跟自己这个刚刚搅动了满城风雨的妖星,扯上任何关系。
李季看出了他眼中的抗拒,若是换做以前那个纨绔世子,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但现在的李季,不会。
他知道,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能谈私情,不能讲关系,更不能卖惨博同情。
你得让他看到你的价值。
李季直起身,没有提自己的冤屈,也没有提项远山的跋扈,反而顺着付子明的目光,望向了远处那白雪皑皑的京城。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色。
“太师说的是,晚辈确实有事相求。”
付子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家事老夫从不插手。”
他直接堵死了李季的路。
李季却笑了:“太师误会了。”
“晚辈想说的,不是家事。”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
“是国事。”
付子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依旧没有开口。
李季知道,火候还不够。
他伸手指着城南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灾民搭建的窝棚。
“南郊水患,大坝决口,十万灾民流离失所,嗷嗷待哺。”
“太子殿下在城外设棚施粥,看似仁德,万民称颂。”
李季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几碗稀粥,堵得住灾民的嘴,却填不饱他们的肚子。天气愈发寒冷,一场大雪过后,不知又要冻死、饿死多少人。”
“赈灾,不是施舍。”
“堵住嘴巴,更不是治国。”
“敢问太师……”
李季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付子明那双苍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对此国之大难,民生之多艰,您可有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