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的士气空前高涨,弗拉保尔和一众将领们,几乎已经将庞万里视作了砧板上的鱼肉。
“总司令,庞万里昏招频出!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草原作战!我们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全歼他的主力!”弗拉保尔在军事会议上,意气风发地说道。
将领们纷纷附和,言语间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庞万里的轻蔑。
陈庆之依旧沉默。
他看着沙盘上,代表着庞万里部队的蓝色棋子,正在被代表己方的红色棋子,一步步逼入西北方的一处绝地——狼牙谷。
那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山谷,入口宽,腹地窄,尽头是一片无法逾越的悬崖峭壁。
一个完美的,天然的包围圈。
而庞万里的撤退路线,就像经过了精准计算一般,直直地,朝着谷口而去。
“太顺利了。”陈庆之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顺利得……像是在演戏。”
整个指挥部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
“总司令,您这是什么意思?”弗拉保尔不解地问,“难道我们打了胜仗,还不对吗?”
“弗拉保尔,”陈庆之抬起头,看着他,“你带兵突袭他辎重队的时候,遇到的抵抗,激烈吗?”
弗拉保尔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抵抗……很顽强,但感觉……有些乱。他们的防卫力量,似乎不足。”
“不足?”陈庆之冷笑一声,“庞万里是军人出身,最重后勤。他的辎重队,会连足够的护卫部队都不派?他是忘了,还是根本不在乎?”
他又看向另一名将领:“张师长,你部在枯狼坡设伏,对方的后卫部队,是不是撤得太干脆了些?几乎没有做任何纠缠,扔下几百具尸体就跑了。”
那名张师长也皱起了眉,点头道:“确……确实如此。当时我还以为,是他们被我们打怕了。”
“怕了?”陈庆之站起身,走到沙盘旁,用指挥杆轻轻敲了敲那些蓝色的棋子,“他们是共和国最精锐的第七集团军,士兵都是百战老兵,装备着最先进的武器。他们会怕?他们只会愤怒,只会用更猛烈的炮火,把我们撕成碎片!”
“可他们没有。”
“他们一退再退,一败再败。每一次失败,都恰到好处地损失一部分兵力。每一次撤退,都精准无比地,走向我们为他预设好的死路。”
陈庆之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内回荡,让每一个人的脊背,都升起一股寒意。
“这根本不是溃败。”
“这是一场被精心设计过的,主动的,战略性撤退。”
“他不是在逃跑,他是在……送。”
弗拉保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终于明白了陈庆之的意思。
“他……他是要把这二十万大军,送给我们?!”他失声叫道,语气里充满了荒谬与不可思议。
陈庆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沙盘上,那通往狼牙谷的路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沐瑶……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亲手将二十万百战精锐,连同他们的全套装备,送到我的手上。
你是真的疯了,还是觉得,我陈庆之,已经强大到,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为我增加游戏的难度?
这份“礼物”,太重了。
重得让他感到窒息。
“总司令,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将领颤声问道,“如果这是个阴谋,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把他们往狼牙谷里逼?”
“逼,为什么不逼?”陈庆之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演员已经登台,剧本也已经写好。我们这些观众,总得把戏看完,不是吗?”
他拿起代表庞万里主力部队的棋子,亲手将它,推进了狼牙谷的模型之中。
“传我命令。”
“各部按原计划,封锁狼牙谷所有出口。”
“告诉庞万里,他的戏,该落幕了。”
……
三日后。
狼牙谷。
庞万里的帅帐内,一片愁云惨淡。
“总司令!我们被包围了!陈庆之的主力,已经堵死了谷口!两侧的山上,也全是他们的神枪手!”一名浑身浴血的团长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绝望。
“完了……我们成了瓮中之鳖了!”
“总司令,您快想想办法啊!”
帐内的将领们乱作一团,如同没头的苍蝇。
唯有庞万里,依旧镇定地坐在主位上,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刀。
他听着部下们的哭喊与哀求,那张粗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演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杀青了。
他站起身,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瞬间镇住了帐内所有的嘈杂。
“慌什么?”他的声音,洪亮而沉稳,“不就是被包围了吗?我们手里还有十几万人,难道还能被他们吃了不成?”
“可是总司令,我们粮草不多了,弹药也快耗尽了……”
“那就突围!”庞万里猛地拔出佩刀,刀锋在油灯下闪烁着寒光,“我亲自带队,从谷口杀出去!我就不信,他陈庆之的兵,是铁打的!”
“总司令……”
“这是命令!”庞万里不容置疑地喝道,“全军集结,准备突围!”
将领们看着他那“决一死战”的疯狂模样,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他们知道,完了。
这位总司令,已经彻底被打疯了。
然而,就在庞万里集结好部队,准备进行一场“悲壮”的自杀式冲锋时,谷口外,革命军的阵地上,却走来了一名举着白旗的使者。
“我家总司令有令!”那名使者的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山谷,“庞万里将军,穷途末路,何必再让将士们做无谓的牺牲?放下武器,我军优待俘虏!”
庞万里的部队,瞬间起了骚动。
“不要听他的!”庞万里怒吼着,举起佩刀,“弟兄们,跟我冲出去!为共和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他声色俱厉,一副宁死不降的忠烈模样。
然而,他身后的十几万士兵,在经历了一个月的憋屈败仗和此刻的绝望之后,早已没了斗志。
当第一个士兵扔下手中的步枪时,连锁反应便开始了。
“哐当……”
“哐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庞万里看着自己身后,那一片黑压压跪倒在地的士兵,他“愤怒”地咆哮着,双目“赤红”,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将手中的佩刀,狠狠插在地上。
他转过身,面向谷口的方向,那张写满了“不甘”与“屈辱”的脸上,嘴角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微微勾起。
总统。
您的命令,末将……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