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开门,有点意外地看到阎埠贵手里居然拎着条小鲫鱼,虽然瘦了吧唧没二两肉,鱼鳞也没刮干净,但在这年头,能拿出条鱼来,也算是份不小的礼了。
“安平啊,恭喜高升!明天就要进厂了,三大爷没啥拿得出手的,这鱼是下午刚在护城河捞的,新鲜着呢,给你添个菜,预祝你工作顺利,步步高升!“阎埠贵把鱼递过来,脸上笑出了一堆褶子,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紧紧盯着安平的反应。
安平看着那条在昏暗灯光下反射着微弱银光、还在微微张嘴的小鱼,心里跟明镜似的。阎埠贵这是把宝押在他身上了,指望着这点“投资“以后能换来更大的回报。他也没戳破,接过鱼,鱼身冰凉滑腻,语气平淡:“三大爷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应该的!咱们院儿里出了你这么个人才,三大爷脸上也有光不是?“阎埠贵搓着手,身子往前凑了凑,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压低声音,“安平啊,你看…你这进了厂,还是医务室,那可是好地方,清闲,体面,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啊…我们家解成,唉,老大不小了,到现在工作还没个着落,整天在街上瞎晃悠,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我这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你看,等你站稳了脚跟,在厂里认识人了,能不能…在领导面前给说道说道?哪怕是个临时工也行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卷第25章入职前夕,暗流涌动(第2/2页)
果然,在这等着呢。安平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小鱼:“三大爷,您这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刚去,就是个最低等的学徒工,自己还是个生瓜蛋子,人微言轻,连领导的面都见不着几回,哪能安排工作啊。这事,您还得去街道问问,或者等厂里招工的时候,让解成去报名考试。“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被冻住的菊花,随即又迅速化开,连连点头,带着点失望却又不敢表露太多:“那是,那是…是三大爷心急了,心急了…不急,不急…等你以后…以后在厂里混熟了,有门路了再说,再说…”他知道这事急不得,今天主要就是来巩固“友谊“,混个脸熟,把线牵上。
好不容易打发走算盘珠子崩得山响、一步三回头的阎埠贵,安平看着手里那条瘦小、已经不再动弹的鲫鱼,摇了摇头。这院里的人,为了点利益,真是能把脸皮揣进兜里,什么都能算计。他把鱼扔进灶房的水盆里,能不能吃另说,这份“人情“算是记下了。
夜幕彻底笼罩了四合院,各屋的灯光相继熄灭,只剩下零星几声狗吠和不知哪家孩子的哭闹。院里渐渐被鼾声和梦呓笼罩,但安平知道,这表面的平静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翻来覆去,心里头翻江倒海,睡不着觉。
贾家屋里,秦淮茹躺在炕上,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房梁,旁边丈夫贾东旭的遗像在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旁边棒梗已经睡着了,脚偶尔还抽搐一下,梦里哼哼唧唧。安平进厂的消息,像根针一样,反复扎在她心口上。她在车间里一天站到晚,腰酸背痛,手上磨得全是茧子,一个月才挣二十多块钱,勉强糊口。医务室那地方,干净,体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资听说比车间还高…凭什么他安平就能去?就因为有个当大官的叔叔?想起自己以前对安平的刻薄,还有婆婆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她心里一阵阵发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要是…要是当初没跟着易中海和傻柱一起挤兑他,哪怕稍微对他好一点点,现在是不是也能沾上点光?至少,给棒梗看看脚,能少收点钱吧?
“妈,安平那小子…真进厂了?“黑暗里,棒梗突然含混不清地问了一句,他没睡着,心里也惦记着这事。
“睡你的觉!明天还上不上学了?”秦淮茹心烦意乱地呵斥了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儿子,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滑落,打湿了枕头。另一头,贾张氏也在黑暗中哼哼唧唧,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酸意和恶毒:“进了厂又咋样?得意什么!一看就是短命相!说不定干两天就让人给撵回来!我看他能神气多久!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
中院,傻柱四仰八叉地躺在硬板床上,双臂枕在脑后,瞪着房梁,跟那上面有朵花似的。他脑子里一会儿是安平揍他时那狠辣的眼神和拳头,砸得他胸口现在想起来还闷疼;一会儿是今天那张盖着鲜红大戳的入职通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像堵了一团沾水的棉花,喘不过气,咽不下去。他傻柱在轧钢厂食堂干了这么多年,起早贪黑,烟熏火燎,耍勺子卖力气,好歹也算个“八大员“之一,可说到底还是个厨子,伺候人的。人家安平倒好,不声不响,一来就进了医务室,那是文化人待的地方!听说里面还有个大学生的女医生,长得跟画儿似的…凭什么?就凭他会打人?会看病?还是有当大官的叔叔?他越想越气,一股邪火没处发,一拳砸在炕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窗户纸都哗啦一下。
后院,易中海家一直黑着灯,死气沉沉。他既没点灯,也没上床,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堂屋的破圈椅里,融在浓稠的黑暗中,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只有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证明他还活着。安平进厂,就像最后一锹土,把他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他的威望,他的算计,他给自己精心规划的养老路子,全都给埋了,埋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他后悔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要把安平父母战友来找的事瞒下来?后悔为什么觉得安平是个没根脚、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往死里得罪?现在好了,人家一飞冲天,傍上了大树,自己落得个众叛亲离,威信扫地,成了全院的笑柄。这往后在这院里,还怎么抬头做人?谁还拿他这一大爷当盘菜?黑暗中,他深深地、艰难地喘了口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嗬嗬声,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而处于风暴中心、被无数人嫉恨或惦记的安平,此刻却心静如水。他检查了一下明天要穿的衣服——一套洗得发白但浆洗得干干净净、连扣子都重新钉紧了的旧工装,把它平平整整地搭在椅子背上。又把那张宝贵的入职通知、户口本、以及陈向东给的那个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里衣口袋,贴肉放着。然后,他吹熄了跳动的煤油灯,躺在硬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他没有立刻睡着,而是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模拟着明天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细致到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何建国会怎么刁难?是会让他一直干杂活,还是会在技术上考校他?赵主任会是什么态度,是和稀泥还是会主持公道?那个叫丁秋楠的女医生,会不会因为他的“关系户“身份而更加冷淡?万一遇到病人,是该藏拙还是该适时展现一点能力?如果展现,该把握什么样的分寸?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的发展方向,他都在心里推演了无数遍,直到确保自己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能从容应对。
他知道,从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起,他面临的就不只是四合院里这些禽兽的嫉妒和算计了,还有一个全新的、名为“职场“的战场在等着他。那里有新的规则,新的人际关系,新的挑战。但他心里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和期待,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渴望饮血。龙归大海,虎入山林,这方更广阔的天地,终究会因为他安平,而变得不同。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连狗都睡熟了。安平正迷迷糊糊将要睡着,耳朵忽然敏锐地捕捉到窗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在他门口停留了片刻,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地上的细微摩擦声。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眸光锐利如鹰,睡意瞬间全无。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他明天顺顺当当地去上班,非要在这最后一晚,给他来个下马威,添点堵啊。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危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