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子，这么晚还不睡？”
王大爷很早以前老伴就走了，自已一个人饥一顿饱一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现在脸颊却有了肉，气色红润了不少。
“睡不着，出来转转。”
郑昊在王大爷身边蹲下。
“你这娃打小就是心思重。”
王大爷磕了磕烟锅，烟灰落在地上。
“别想太多，看看咱们村，现在多好。多亏了你那个大棚，老头子我冬天也能吃上绿叶菜了，年底分成头一次不用交欠账。”
郑昊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连片的塑料大棚。
在月光下，那些大棚反射着微光，像是一片片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安静地孕育着希望。
“家家都有余粮，顿顿都能见着油星，这都是以前不敢想的日子。”
王大爷感慨着。
告别了王大爷，郑昊继续往村子深处走。
猪圈的方向传来一阵哼唧声。
他走过去，看到猪圈比他记忆里扩大了一倍不止，里面挤满了膘肥体壮的肥猪，正抢食着猪槽里的饲料。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的身影，正提猪圈附近巡视。
“国强，这么晚还没休息？”
张国强看到他，高兴的的走了过来。
“你的那个生物饲料配方，简直是神了！”
张国强的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崇拜。
“你看这些猪，长得多快！县里食品站的收购员，现在隔三差五就往我们这跑，鸡蛋和猪肉根本不愁卖！”
“村里都说，你就是文曲星下凡。”
郑昊被他逗笑了。
“别瞎说，我就是懂得多一点。”
“这可不是多一点。”
张国强的语气很认真。
“这是救了我们很多人的命。”
郑昊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踏实又厚重。
可就在这时，一阵沉重又单调的“咚、咚、咚”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很有规律，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声音？”
郑昊问。
张国强脸上的兴奋褪去了一些，换上了一丝无奈。
“还能是啥，砸骨头呗。”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教的生物饲料，正在把骨头砸成碎块呢。”
郑昊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场院的空地上，几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忙碌。
他们轮流挥舞着几斤重的大铁锤，狠狠地砸向地上的骨头。
每一次捶打，都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骨头碎片四处飞溅，溅到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白印。
汗水从他们的额头、脊背上淌下来，在灯光下闪着光。
其中一个汉子，正是他的三哥郑国庆。
郑国庆的肌肉贲张，每一次挥锤都用尽了全力，牙关紧咬。
可即便如此，效率还是低得可怜。
几个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旁边箩筐里砸出来的骨粉，也才将将盖住一个底。
“三哥！”
郑昊喊了一声。
郑国庆停下动作，用胳膊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看过来。
“昊子，你咋来了？”
“你们就一直这么砸？”
郑昊走过去，捡起一块还没砸碎的腿骨，入手坚硬沉重。
另一个汉子，是村里的郑大壮，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不这么砸还能咋办？这玩意儿比石头还硬，不花力气根本弄不碎。”
“太慢了，也太累人了。”
郑昊说。
郑国庆苦笑了一下，把大锤往地上一顿。
“慢也得干啊，猪圈里的猪还等着吃呢。现在全村的指望都在这上面，累点算啥。”
他的话里，有疲惫，更有担当。
郑昊看着他们被汗水浸透的衣衫，看着他们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