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很浅,只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无半分暖意。
“有意思。”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远方云州城的方向,“真有意思。”
“用最卑贱的蝼蚁,以最原始的方式,吞噬了高高在上的执法者。这不是战争,也不是谋略。”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的空气中轻轻一点,仿佛点在了某个无形的棋盘上。
“这是……一种宣告。”
“宣告我们所信奉的、赖以维持的秩序,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宣告我们引以为傲的力量与手段,在他的规则面前,不堪一击。”
黑衣死士大气也不敢出。
他从未见过红衣大人如此……
“兴奋”。
这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棋手终于遇到了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掀翻了整个棋盘的对手时,所感到的那种冰冷刺骨的兴奋。
“一个能将数万生灵的意志玩弄于股掌之间,将一座城池化为熔炉与祭坛的魔神……”
青年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这种人物,北境这片小小的池塘,是怎么养出来的?”
他缓缓转过身,那温和儒雅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绝对威权。
“传我谕令。”
“属下在!”
“第一,将‘林河’的威胁等级,由‘甲上’,直接提升至最高级‘天灾’。”
黑衣死士闻言,瞳孔骤然收缩!
天灾!
在听雨楼的内部评级中,这个等级已经数十年未曾启用过了。
它代表的不是某个人,也不是某个势力,而是一种足以颠覆一州、动摇国本、非倾国之力不可抗衡的恐怖存在!
“第二,”红衣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继续下达指令,“启动‘深潜’计划。我要知道这个林河从出生到现在,他吃过的每一粒米,喝过的每一口水,见过的每一个人。我要他的所有情报,在三天之内,出现在我的桌案上。”
“第三,调动‘玄字营’,封锁云州城周边三百里内所有交通要道。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来。”
“第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的光,“通知安平府总督刘承业,以及周边三府所有官员,告诉他们,云州城已化为‘疫区’。任何胆敢靠近、议论、传播云州之事者,以叛国罪论处,满门抄斩。”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清晰地发出。
每一道命令,都意味着一股庞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开始围绕着那座燃烧的孤城,缓缓转动。
听雨楼这头沉睡的巨兽,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属下……遵命!”
黑衣死士领命,迅速退下。
书房内,重又恢复了宁静。
青年,不,应该称之为红衣。
他重新坐回案前,却没有再去看那些卷宗,而是从最下方,抽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神国。
他凝视着这两个字,眼神幽深,仿佛要透过这单薄的纸张,看到那座废墟之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用信仰作刀,用人命作盾……”
“真是……壮丽的景色啊。”
他轻声低语,随即提笔,在那两个字的旁边,画上了一个鲜红的、触目惊心的叉。
神,也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