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交道口街道办开完介绍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跟在田主任身旁。
“田主任，这是你家闺女啊？”
“少打听！忙你们的去吧！”
田枣看着女儿，给她捋着头发，“你怎么来了？”
“找你回家吃饭啊！我爸可是饭都做好了。”
“就他？你做的吧？”
“谁做不一样啊？刚才那些人您认识？”
“南锣鼓巷95号院里的，都不学好，长大了工作没着落，你可不能学他们！你工作找到了吗？”
“工作哪那么容易找啊？”
“我让你进鼓楼居委会你怎么没给我回音啊？怎么？不想干是不是？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是不是？那你还来找我给我添堵？”
“哎唷，妈！我这不是来找你回去吃饭吗？”
孩子长大了，大儿子早夭，如今就只有这个宝贝女儿的她，也想让女儿接自己的班。
“你跟为民怎么样了？”
“妈，你听谁胡说呢？我们没有你想得那种事儿！我就是仰慕他的才识而已。”
“光仰慕才识啊？那他林卫民老大不小了也不结婚也不谈恋爱，拖着我闺女算怎么回事儿呢？我找红缨姐去问问！”
“别介，妈，您要真这么干，我可就生气了啊！”
“那要不妈给你找个关系去？就那南锣鼓巷95号院里，你听我说完！那中院贾家的房子不是抵押给了一家公司吗？我跟对方的关总还行，回头妈给你问问，公司就在四九城里，也不用到处跑，你看要不要试试？”
“他们做什么的啊？南锣鼓巷95号院的贾家不是拉帮套的人家吗？”
“你这个孩子，知道就行，别说出来。当初那些日子里，这样的人家不少的。不过那个秦淮茹让法院给判了，家里一个都没落着好。哦，对了，关总给我一张名片来着，我给你去拿！”
关小关一天接待了好几拨上门求合作的，不过她都没瞧上。
“瞧瞧你给我找的好事儿，你怎么就瞧上那个许大茂了？”
“他来过了？”
“来了，还带着俩贼眉鼠眼的家伙。这样的人能靠谱吗？”
“胆子小的人不一定靠谱，但是这种人一定靠谱。省了一笔托运费。”
“你家二叔要货，非得找他们运吗？火车上一送，让你家二叔在广州车站接不就好了？”
“你懂什么？我这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电子手表目前不愁卖，你去押送啊？火车上可不安全。”
“你既然都知道不安全，还找这仨不靠谱的，好几万的货，你还不收押金！”
“好几万那是对外说的，成本就五毛钱，丢了也不可惜。”
这下关小关服气了，“合着你这个才是暴利啊！五毛钱的电子手表你敢卖45元？都抵得上人家一个月的工资了。”
“那能一样吗？知识就是财富，我有专利权，我有技术，我就敢卖这个价格。”
“你乐意，这次去东北的人里，有我吗？”
林栋哲狐疑的看向关小关，“你要去东北？你去了能干吗？师傅在东北也有关系？”
“怎么没有？当初伪满洲国知道吧？新京就是长春啊！”
这下给林栋哲说的豁然开朗起来。
“那行吧！我让表哥去买车票了，回头跟他说再多加一张。你问问师傅去不去？”
“你就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那个孟小枣怎么样？”
“人挺老实的，手脚也干净，韩春明也不是一无是处。”
“那是你师兄，你几时愿意原谅他啊？”
“师傅，那是我的问题吗？他不声不响弄了个女人去正阳门大街一号店里工作，您是没见到那个女人的做派，那是在毁我呢！再说了，他跟苏家那些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我放心让他来吗？”
关于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到点偷花了！”
这老爷子。
“师傅，您在长春有关系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东三省我到处都是眼线，你要去长春干什么？”
“买房啊！听片儿爷说光字片要拆迁，我准备去多买点房产囤着。”
“那拆迁都没影的事儿，片儿爷他当初去东北的时候，回来过一趟，就说起过这个事情，这都过去多久时间了？”
“那会儿不是非常时期，耽误了吗？我觉得拆迁快了，那些人也愿意卖房关键是。那我可把师姐带走了，您老一个人在家里自己吃自己的吧！”
“我有小枣在，吃喝不愁！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小懒猫，别再丢了。”
关于山知道自己的大孙女是小徒弟舍命救回来的，才有此一说。
“那没问题，我师姐我知道，那地儿她待不久，分公司步上正轨，就回来了。”
“你还要去长春开分公司啊？四九城这边都没开利索呢！你要累死我我大孙女啊？”
“那不是让她去招人吗？您大孙女什么眼光，您不清楚？”
“我就是太清楚了，不行，我这把老骨头得跟着一起去！我不放心她！去了长春，能偷花吗？”
“能吧！”
“那我要去。那个小枣，怎么办？我们都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能行吗？”
“怎么是她一个人呢？王志武跟他老婆在隔壁院里，能照应的。”
王亚芬这些日子生意好的飞起了，虽说四九城里四川人很少，能吃辣的也不多，但是他们的辣椒酱十几种品类，那甜辣酱和酸辣酱可太适合不少人的口味了，吃啥都想着蘸点，关键是吃过炸鸡店的酱料的人忽然发现，那里给的一丢丢酱料居然跟王亚芬卖的口味一模一样。
“师傅，你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行。我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肯做事的。”
“行！你眼光独到，你说行就让她留下。小枣，小枣啊！”
“关大爷您叫我？”
“这样，回头我跟我孙女要出门一趟，得去个十来天的样子，这是家里的钥匙，你上街采买都用得上。”
“关大爷，您信我？”
“你是我大徒弟介绍来的，我信他，也信你。就是一点，别让外人进来。”
关于山想说，别让关小关她妈带着不三不四的孩子进来的，但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他懂。
“关大爷，您放心吧！我懂规矩。”
“这是这些天的菜钱，你拿着吧！”
“你们不在家里吃，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钱，况且院子里也种着一些菜，够我一个人吃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我师傅他可抠了，能让他掏钱你就偷着乐吧！”
林栋哲的话惹来关于山一个大白眼。
黄少天接到林栋哲电话的时候，就在前门火车站，“再要两张票？我知道了，在买呢！都是软卧！”
“妈，林卫民让我去报读夜大，给我准备了教材，说是只要有了夜大文凭就能介绍我进他们编辑部上班。”
“你这个孩子，林卫民这个人向来不靠谱，他有那么大的权利，还给你介绍进他们的编辑部？我现在就给你打电话，我找找啊！”
孙晓敏拗不过她妈，咬着筷子竖着耳朵。
如今她妈的观念也得到改变了，上级部门都鼓励个体户经营了，大不了上街练摊去。
大杂院里，李秀兰家的大儿子带着农村老婆回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外头吵什么呢？去看看！”
“妈，你自己问他，他到底干了什么？”
二强子委屈极了，好好的摊子就让人给掀了，收入都被联防队给没收，赔偿给人家顾客了，今后还怎么摆摊贴补家用？
“刚子，怎么了这是？你们俩不是练摊去了吗？二强子你自己说，你还不知道你大哥的脾气啊？”
“妈，今后别让我大哥跟我去了，他把废油跟新油搅和在一起，让人顾客吃出来了，我还以为那些人故意找茬，合着是我的好大哥给我背后捅刀子呢！”
“我说二强子，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我给你捅刀子？我这不是觉得那些油倒了可惜吗？我这不是给你省钱吗？”
“还省钱？钱都让人没收了，摊子都没了，你这下高兴了吧？妈，我上班去了！”
“刚子，做人怎么可以这样？那是给人吃的东西，废油怎么可以跟新油混在一起呢？你弟弟说的没错，错在你。”
“姥爷，我想省钱还有错了？我不理解！”
孙晓敏摇摇头，又走回屋里去了，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关总，是我啊！您还记得我吗？交道口街道办的田枣啊！”
“对对对，就是我，不是不是，我有点小事情想麻烦问您一下，您那分公司里还招人吗？我女儿，中专毕业一直待在家里，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工作...真的啊？随时都可以！我让她自己去找您！”
“没事没事儿，她有时间。我记一下...草厂胡同十条是吗？那不是您家吗？哦，你们要出一趟远门啊？去长春？我让她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田枣见到女儿站在那里发呆，“外头什么事儿？吵得不可开交的。”
“解决了？”
“这个地址你熟悉，骑着自行车去一趟，带上户口本，要登记！”
“人儿什么都没问，就让我去一趟？她们做什么的啊？”
“我也不懂，说是什么鸡的，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去了后，跟人态度好点，多说点软话，人都喜欢听好话。”
孙晓敏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几下扒完饭，就起身往外走。
“喝完汤再出门啊！你爸我可是熬了很久的。”
“回来再喝吧！晓敏工作重要，去吧！”
“你那什么工作啊？我们如今可就只有晓敏一个孩子了。”
田枣瞪了一眼孙铁，让他注意说话。
直到女儿骑着自行车离开大院，才埋怨了一句，“她中专毕业待在家里这么久，你也不想着活动活动以前的关系，红缨姐给她们家大儿子活动去了什么编辑部，见天的在我们晓敏跟前说编辑部的好，还让我们晓敏去读什么夜大，说将来能给她介绍进去，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你这个人，卫东你瞧不上，之前不是挺满意咱女儿跟林卫民在一起的吗？”
“我那是满意吗？我那是拗不过红缨姐的面子，我看得出来，咱家晓敏对林卫民没有那个意思，估计是他林卫民剃头挑子一头热。”
孙晓敏推着自行车出大杂院的时候，刚巧遇到了娟子，后者想跟她说几句话，但是孙晓敏已经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明知道林卫东心里只有孙晓敏，娟子就是喜欢林卫东。
“什么人啊？”
“之前法院查封的那间屋子，我跟栋哲去的地方，那边的街道办主任姓田，说是她的女儿想找工作，哎哎哎，问你呢！人等喜爱就来了，你这个老板怎么说？”
“那也得见到人才能说啊！”
说着话的功夫，门钹有人推响了，孟小枣去开的门。
“请问你找谁？”
“我是来面试的。”
“让她进来吧！田主任的女儿是不是？”
“关总在吗？”
“我就是，进来吧！”
孙晓敏见到关小关几个人第一眼，就以为对方是草台班子，那边上的老者有些眼熟。
“您是...九门提督关大爷？”
“唔！你妈是田枣？”
“我就说草厂胡同有些耳熟，合着这是您的府上啊？那这位关总是？”
“我大孙女。你们聊吧！我要去偷花了。”
偷花？
孙晓敏诧异，现在人偷东西都张口就来了吗？
“坐吧！你是什么学历？户口本带了吗？”
“我想知道，关总您公司具体做什么的？”
“盘道的？这是公司简介，你先熟悉一下吧！中专学历倒也不错，怎么会一直找不到工作的？”
“前段时间知青返城人太多了，城里的工作不好安排。就...”
“那你打算要多少工资？心里有数吗？”
“我能接受学徒工资。”
“学徒工资？什么东西？”
林栋哲转头看向关小关，他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
“我们这里不招募实习生，所以没有学徒岗位。”
关小关白了他一眼，合着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啊？
“那我能干嘛？”
“那就看你了，能接受出差吗？”
“出差？我妈说...”
“妈宝啊？别老是你妈说，你妈说的，你都是成年人了吧？能做主吧？我就问你能不能接受出差？”
“能！我能！”
孙晓敏倔脾气也被林栋哲激发起来了。
“你知道要跑多远吗？有自理能力吗？”
“我有，我什么都可以干！”
“会功夫吗？”
“会！我爸是撂跤师傅，我外公以前也是永定门下教撂跤的。”
“撂跤？我查查！”
林栋哲起身，走到计算机前面，然后开始打字，“撂跤两个字怎么写？”
孙晓敏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铅笔就写了下来。
“这笔字当秘书还凑合。”
“别挑了，比你那笔狗刨强多了。”
“秘书？”
“秘书，助理，都一样。今后跟着关总出去办事，你会功夫，能够护着她周全。”
“秘书还用会功夫？你可真逗！”
“你别说话！上回你出事，师傅他老人家没说话，但是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听着两人说话，孙晓敏有些不解，你们俩到底谁是管事的啊？
“撂跤，你还会这个？看着挺厉害的啊！”
“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我怕伤到你。”
孙晓敏被林栋哲这话气到了，就要上手去抓他的衣领，被他轻松化解。
关小关刚想出声阻拦，孙晓敏又出手了，几次三番被林栋哲轻松化解，她自己都有些怀疑人生。
“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被录取了，我们最近要去一趟东北，你要是没有问题，回去开个介绍信或者带上户口本也行。”
林栋哲拿出二环电话，给黄少天拨打了过去，“是我，还没离开火车站的话，再订一张车票！离开了，再回去啊！能累死你？”
孙晓敏看着林栋哲收起那小巧的耳环，有些诧异，“这是电话？”
“你倒是懂得不少，会操作计算机吗？”
“这就是我妈说的什么鸡？”
“你妈倒是挺逗的，这是计算机，也叫电脑。你坐下感受一下！”
“我不行，我不行的！回头弄坏了，我可赔不起。这样一台多少钱啊？”
“这台高配的大概三四千的样子。低配的1200元。”
这下轮到孙晓敏深吸一口气了。
“你不想知道，关总给你开多少一个月吗？”
“你们能收我，我就很满足了，给多少都行，我就想有一份工作。”
“那行吧！那就不说了。”
孙晓敏：你这个人真讨厌，别不说啊！你好歹再坚持坚持啊！
“合同你定好了，还热乎的，你看一下，然后在这里签字！你是成年人了，签字是有法律效应的！”
接过林栋哲递来的文件，感受到纸张上的温度，好奇的上下打量着那台会吐纸张的机器，关小关已经将林栋哲拖到了一旁去了。
“你就这么收了？”
“田主任介绍的，你还要怎么测试？真的给她做一百道题，测试人性？拜托！那是给那些所谓的精英用的，这姑娘你一眼就看不出来？她很实在。”
“你别是瞧上人家了吧？你可别做对不起筱婷的事情啊！”
“你这个人，我才是你的师弟，你要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是你师姐，我也是筱婷过命的闺蜜，怎么了？”
向鹏飞从隔壁院子过来，“有客人？”
“来应聘的，本身这是你的工作，我们关总帮你做了！”
“可我不是人事啊！你不是说让筱婷当人事主管？”
“我说过吗？那她人呢？”
“陪大舅妈和大舅舅出去玩了！”
“去收拾一下行李，告诉那两个吃白饭的，这次一起去东北。”
两个吃白饭的伸着懒腰来了。
“东北好玩吗？”
“去工作的，就知道玩！”
“你开我一个月几个钱啊？林总？”
杨帆上来就主动给林栋哲捏肩膀，那个殷勤的样子，让看合同的孙晓敏都有些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