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瓷醒来时,天已大亮。
许是昨夜耗尽了心神,又或是孕期的困倦,她睡得极沉。
此刻只觉四肢酸软,头也昏沉沉的。
她勉力撑着身子坐起,一眼便看到了徐修远。
他竟在这里守了一夜。
“夫人醒了?”
他回过头,唇边噙着笑意,一如往常温润:“夫人醒了?”
“时辰不早了,洗漱更衣吧。”
苏瓷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不敢与他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仆在门口探进头来,神色焦急:“少爷,老爷和各位亲戚都已经在正堂等着了,再不去敬茶,怕是……”
“知道了。”徐修远淡淡打断他,“让父亲和各位叔伯稍等片刻,夫人身体不适。”
“可是……”
“下去。”
老仆不敢再多言,连忙退了下去。
没过一刻钟,那老仆又来了,催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徐修远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如此三番两次。
“我……我好了。”苏瓷再也坐不住,匆匆走到妆台前,自己拿起木梳。
一只手伸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
徐修远站在她身后,镜子里映出他俊秀温和的脸。
他挽起她的一缕长发,动作轻柔地梳理着。
“不急。”他说。
徐修远这份温柔,反而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徐府正堂。
堂内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徐修远只有一个父亲在世,官居闲职,平日里笑嘻嘻的,像个弥勒佛。
今日倒是穿戴一新,高坐主位,乐呵呵地看着底下。
堂下坐着的,则是徐家旁支的各路亲戚。
苏瓷跟在徐修远身侧,端着茶盘,挨个上前敬茶。
那些亲戚们个个面带笑意,嘴里不住地说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吉利话。
可当苏瓷敬完茶,退到一旁时,几句压低了声音的嘀咕,还是清晰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这新妇人,是苏家的那个余孽……”
“不止呢!我可听说了,她天生六指!那可是不祥之兆啊!”
“啧啧,修远这孩子也是,怎么偏偏就……”
天生六指。
这个从苏瓷出生起就伴随着她的“诅咒”,又一次被人血淋淋地翻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左手藏进了袖子里。
站在她身旁的徐修远,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朝角落里侍立的老仆递去一个眼色。
老仆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挪了挪步子。
那个把“不祥之兆”说得最起劲的妇人,正想伸手去够桌上的糕点。
脚下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哎哟!”
她整个人便收势不及,直挺挺地朝前扑去,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哎哟我的老腰!”那妇人趴在地上,干嚎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苏瓷也惊愕地回头。
只听见徐修远不咸不淡的声音,响彻整个正堂。
“王婶,年纪大了,走路可得当心些。”
“我徐府的地,不比您家,金贵,也滑。”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窃窃私语的亲戚,声音冷了下来。
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徐修远的妻子,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