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回到静室,目光重新落回《九边图》,炭笔在西安城西的“骡马市”位置画了个圈——这里是明末清初的西北商贸重镇,汉满商人混杂,清军虽设了税卡,却因“需靠商税补军饷”而盘查较松,最适合设“川商会馆”。
“会馆要选在骡马市旁的小巷里,租个两进的院子,前院做商铺,后院住人,夹层做密室。”陈墨指着舆图上的位置,低声自语,“密室的入口要设在灶台下面,清军查抄时,很少会翻灶台,最安全。”他想起去年在夔州看到的反清义士的密室,“还要在院子里种棵槐树,树下埋个坛子,用来藏密信和细作工具,就算清军搜院,也未必能找到。”
“商人要以‘川东同乡会’的名义结交人。”陈墨在纸上写着“结交对象清单”:“第一是税吏,他们知道清军的饷银动向;第二是胥吏,能拿到各衙门的文书副本;第三是不得志的汉官,这些人大多对清廷不满,容易策反。”他想起《明季北略》里记载的“汉官暗中助反清势力”的案例,“和他们打交道,不能急着要情报,要先送些蜀锦、药材,处成‘朋友’,再慢慢套话——明末的人重‘义气’,硬来反而会坏事。”
传递情报的手段,陈墨也想得周全:“用‘特殊账本’,把‘煤炭数量’记成‘绸缎匹数’,比如‘大同煤五十车’,就写成‘大同绸五十匹’;‘清军调兵’写成‘商队赶路’,比如‘西安清军往汉中调兵’,写成‘西安商队往汉中送货’。”他拿起一本账册,在上面画着符号,“还要用‘暗号’,比如‘今日天凉’是‘情报已送’,‘明日有雨’是‘清军要查抄’,这些暗号要每月换一次,防止被清廷破译。”
“大人,王小石来了。”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陈墨赶紧把账册和舆图收进暗格,只留下一本《农桑辑要》放在案头。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背着包袱的汉子走了进来,正是王小石——脸上沾着尘土,裤脚还沾着泥,一看就是刚从外地赶回来。他放下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叠纸条,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的字是用炭笔写的,有的还被雨水打湿过,模糊不清。
“赵郎中让我带回来的,大同的煤炭矿场,每月初三、初八运煤,押车的是镶黄旗的兵,每车煤大概五百斤,矿上有矿工一千多人,大多是汉人,对清廷不满。”王小石一边说,一边指着纸条上的画,“这是矿场的布局,大门有两个哨卡,晚上戌时换班,矿后有个小路,能通到山后。”
陈墨接过纸条,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不时在舆图上标注:“辽东战马的消息呢?”
“去年秋末,清军从盛京调了两千匹战马到北京,走的是山海关路线,沿途有五个驿站,每个驿站有五十名兵看守。”王小石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条,“这是驿站的位置,咱们的商队要是走这条线,得避开驿站附近的村庄,那里的人大多是清军的眼线。”
陈墨将纸条上的信息一一标注在舆图上,原本零散的碎片,渐渐拼成了清晰的路线图。他指着舆图上的一条虚线:“商队就走这条‘商道’,从成都出发,经重庆、夔州,到襄阳,再转西安,避开清军主力驻防地,遇到地方乡绅,就用蜀锦、药材打点——明末的乡绅大多有私兵,和他们处好关系,就算遇到小股清军,也能借他们的力量脱身。”
王小石点点头,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小包东西:“这是赵郎中让我带给苏婉儿的,是些蜀地的染料,能染出旗人喜欢的颜色,让她在西安开布庄时用。”
陈墨接过染料,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花香——是蜀地特有的“蓝草”染,比北方的染料颜色更鲜亮。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再把这些消息整理成密信,送交给林帅。”
王小石走后,陈墨重新铺开舆图,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他指尖划过“西安”“大同”等地名,心中盘算:“这些‘钢针’和‘利刃’,要不了多久,就能插进清廷的腹地。到时候,既能借互市的名义,获取清廷的煤炭、铁器,又能通过情报网络,摸清清军的动向,为林帅的反清大业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