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江山(第1/2页)
柳浩然头一次见识了新皇雷霆雨露的手段。
比起先前那位一直躲在孙太后和王公公羽翼之下的朱祁镇,这位向来不为人所关注的郕王朱祁钰,显然是一个更为杀伐果断的角色。
想不到呀,朱祁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行事却如此老辣。
有这样的主子在,没准还真能守住京城。
柳浩然一阵胡思乱想,不免又想起自己,他深受正统皇帝赏识,这几年平步青云,先是从两浙巡盐御史升迁翰林院,又顺利进入了内阁。若不是这次太上皇北狩,他能不能成为大明最年轻的首辅,恐怕也未可知。
他转头去看另外四个阁臣,首辅陈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高谷仿佛一尊泥塑面无表情,那个商辂则若有所思,与他对望了一眼,年纪最大的苗衷苗阁老则像是睡着了似的,这几个人都深沉得波澜不惊,不过显然都看明白这位新皇比起太上皇,难糊弄也更难侍候了。
朱祁钰批阅完两本奏折,见陈循还跪着,微微一笑。
“朕今天让你们连夜梳理正统朝户部的账目,你们心里没准在想,朕可比太上皇难侍候多了吧……,”见首辅陈循抬起头要奏对,朱祁钰摆了摆手,“你也是太宗朝的老臣了,哦,五朝元老了,你应该知道今年南边六个省大水,再加上太上皇这次北狩未归,朕不是不困,是不敢去睡呐,所以,朕让这些轮值的奴才,全都给朕披麻戴孝打起精神……”
朱祁钰突然面色一寒:“朕可不想改元之年,就做个亡国之君!”
“亡国之君、亡国之君!”朱祁钰的声音在内殿里回响……
商辂心头一震,不假思索的跪倒在地,整座内殿里也跪成了一片,连空气仿佛都一下凝固了,几十号人都吓得跟木雕一样没有了呼吸,死寂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岳武穆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则天下太平,可朕听说如今是文官爱钱,武官怕死。”朱祁钰“砰”地一掌拍在御案上,将一盏琉璃玻璃碗拍得稀碎,“朕看这么说也不对!从土木堡之事来看,是文官武官都爱钱、都怕死!”
“想当年先皇二十六岁登基,二十九岁出塞,先皇以数百铁骑直驱前行,蒙古兀良哈部看见黄龙旗,知道是宣宗皇帝亲征,全部下马跪拜请降,那是何等的英雄!这才隔了多久?才短短二十年,太上皇竟然就北狩了!朕有何面目去见先皇,朕真是羞愧难当!”朱祁钰说着,又淌下眼泪来。
首辅陈循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磕了个头,颤声说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上如此说,臣等皆该万死!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容臣奏陈。”
“先皇宣德皇帝统御宇内十年间,勤奋进取,天下由是大治。”陈循顿了一顿,将话锋一转,“可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多少州县?先帝每日披阅奏折,差不多要五六万字,还要召见臣工,每日只睡三个半时辰,除了太祖太宗那般硬朗的身子骨,谁吃得消这般?以至于先皇三十八岁便法驾西去,只留下了年幼的太上皇和圣上。太上皇他冲龄践祚,殊难执掌朝纲,败坏朝政的其实是掌印大太监王振……”
朱祁钰见陈循有些犹豫,将目光一刺。
“还有呢,说下去!”
陈循不敢抬头。
“臣不能、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整座内殿又是一静,柳浩然跪伏在内殿的金砖地面上,眼睛都贴着地面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太上皇幼主当国,任由宦官作乱这是事实,再加上太上皇其实并非孙太后所生,乃是孙太后从前夺宫人所生子为己子,太后和太监这般一齐挟幼主干政,弄权营私,这才有了土木之败。
柳浩然偷偷抬起头来,碰上朱祁钰那灼人的目光。
好在这道目光并未再他脸上多留,而是移开到了几个内阁之人的头顶,悬停在半空。
“呵呵,朕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就在今天朕登基前的一个时辰,孙太后她老人家抢先封给了自己的亲兄长孙继宗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孙继宗之子孙琏、女婿武忠进、孙氏家奴十七人尽皆授官!”朱祁钰说到这里,脸色已是铁青,“德遵你说,这合不合礼法?”
陈循拭拭脸上的汗,他知道接下来无论自己怎么接话,都不啻于是挑明立场了。
“圣上,据微臣所知,在紫禁城里各宫门口,都立着太祖太宗留下的红牌,”陈循抬起头来,把心一横,一字字的说道,“外戚闻政者……,杀无赦!”
朱祁钰双目一亮,满意地绽出一丝笑容,放缓了语气:“其实不光是太祖太宗留下的红牌,就是列祖列宗的后妃,也一律从民女中挑选,为什么?就是为了防止汉唐女宠之祸!日月虽明,难照覆盆之暗,这吏治败坏起来快得很呐。”
一直不说话的柳浩然,这时候微微一笑,轻轻磕了个头,道:“圣上所言极是,吏治败坏起来快得很,整顿吏治事不宜迟!臣以为,陈阁老乃五朝元老,圣上应委其为钦差,主持整顿事宜,臣等将竭尽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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