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街对面一个关着门的修车铺,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擦拭柜台,声音压得极低:“老哥,听我一句劝,让你侄子别来!千万别来!那……那哪是人干的活……”
“哦?咋回事?”陈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放低了。
老板眼神闪烁,透着恐惧,嘴唇哆嗦着:“前阵子……大概个把月前吧,有个年轻小伙子,慌里慌张跑到我这儿,买了两包最便宜的饼干。”
“那样子……唉,造孽啊,浑身是伤,脸上都是青的,衣服也破了,哆嗦得厉害。”
“他一边掏钱,一边小声跟我说,说是在那边山里的煤窑干活,不仅拿不到钱,还动不动就被打,锁在黑屋子里,他想跑,没跑成被抓回去打得更狠……话还没说完……”
老板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就从外面冲进来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凶神恶煞的,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就把他拉走了。”
“那小伙子眼睛瞪得老大,呜呜地叫,也没用……那两个人力气大得很。”
“之后呢?再没见过那小伙子?”陈默追问。
老板猛摇头:“没了!再也没见过!那两个人看着就不是善茬……我可不敢多问,就怕惹麻烦上身。”他心有余悸地又瞟了一眼对面的修车铺。
“那小伙子长什么样?大概多大?穿什么衣服记得吗?”陈默尽量保持语气平稳。
老板努力回忆着:“大概……二十出头?个子不高,挺瘦,头发乱糟糟的。穿的是一件灰色的旧布衫,裤子是蓝色的,膝盖都磨白了。哦,对了!”
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左边额头这儿,眉毛上面一点,有一道挺新的疤,大概这么长。”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两三厘米的长度。
“拉他走的那两个人,开的什么车?有没有说去哪儿?车牌号记得吗?”
“车就停在对面那边,”老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修车铺门口的空地,“一辆黑色的老桑塔纳,看着挺旧了。车牌号……我没敢仔细看,就扫了一眼,好像是本地的牌子,最后两位数是……是‘68’?”
“好像是。他们把人塞进车就开走了,往黑驼山那边去了。”
这时,又有顾客进门,老板立刻换上一副正常表情,大声招呼:“来了,买点啥?”不再看陈默。
陈默知道问不出更多了,将手里的烟摁灭在柜台上的烟灰缸里,低声说了句“谢了老板”,便转身走出小卖部。
他在集市口等了几分钟,老郑也从五金店那边过来了,脸色凝重。
“陈教授,有情况。”老郑走到陈默身边,低声说,“五金店老板说,上个月中,有个穿黑夹克、说话挺横的男人来他店里,一次买了三根崭新的六分钢管,每根都有一米五长。”
“还要了十几米小指头那么粗的麻绳。”
“买这么多钢管麻绳干什么用?”陈默问。
“那男的说自家搭棚子用。但老板留了个心眼,因为那人看着就不像正经干活的人。”
“后来那人走了,老板发现那三根钢管的顶端,都被砂轮之类的东西磨得尖尖的,根本不是搭棚子用的样子!”
老郑语气沉重,“而且,老板还说,那种粗麻绳,一般是船上或者工地捆重物用的,结实得很,一般人家里根本用不上。”
陈默眼神一凛。磨尖的钢管,可能是用来威慑、殴打、看押不听话的劳工;粗麻绳,则很可能是用来捆绑束缚人员的。
结合小卖部老板的叙述,那个额头带疤的年轻小伙子,极有可能就是从某个黑煤窑逃出来的劳工,但不幸被抓了回去。而抓他的人,开的是黑色桑塔纳,车牌尾号“68”。
“小卖部老板也提供了一个线索。”陈默把了解到的情况简要告诉了老郑,“一个额头有疤的年轻民工,可能逃出来过,但被两个穿黑夹克的人开黑色桑塔纳抓走了,方向是黑驼山。”
老郑猛地一拍大腿:“对上了!穿黑夹克的人!黑色桑塔纳!窑沟村李满仓那个王八蛋,他小舅子就有辆黑色普桑,平时横得很!”
陈默沉吟片刻,快速做出判断:“现在去窑沟村或者找李满仓,时机还不成熟,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只会再次被搪塞回来。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关于那个额头带疤小伙子的线索,确认他的状况和下落。”
他看向老郑:“乡卫生院在哪里?带我去。”
“如果那个小伙子受过伤,甚至之前逃跑时可能被打伤,他或者类似的其他劳工,有可能被带去卫生院处理过伤口。即使那些人看管再严,重伤的情况下也可能不得不出来就医。”
“有可能!”老郑立刻同意,“乡卫生院就在集市后面那条街。我带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