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观测所”内,首席科学家陈舟的脸上,是一种比黑洞更深邃的麻木。
“第9527号报告,”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指挥席,用一种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汇报着,仿佛在念一篇早已写好的悼词,“‘终局锁定’状态已持续三个标准时。根据对‘遗迹α星云’的观测,我们确认了其当前状态为――‘曾经辉煌过’。”
他身旁,一位年轻的观测员几乎要将自己的头发揪下来,他指着面前的全息光幕,声音因认知崩溃而剧烈颤抖:“首席!这……这不合逻辑!什么是‘曾经辉煌过’?它既没有在燃烧,也没有熄灭,它就只是……一个标签!一个结果!”
光幕上,那片本应由亿万星辰组成的壮丽星云,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标本”形态。
它既不是灿烂的星团,也不是死寂的星骸,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仿佛被时间遗忘的灰色剪影。
这就是“反高潮”铁则下的宇宙。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一颗恒星,它不再燃烧,而是永恒地处于“燃烧殆尽”与“尚未点燃”的叠加态。
一个文明,它不再发展,而是直接呈现为“已然崛起并最终灭亡”的废墟遗迹,连废墟本身都带着一股“故事已讲完”的陈旧气息。
整个宇宙,变成了一幅巨大的、画满了句号的空白画卷。
物理层面的噪音彻底消失了。
但一种更可怕的、源于“绝对虚无”的“意义真空”,如同一阵无声的嗡鸣,渗透了时空的每一个角落。
它在精神层面尖啸着同一个问题: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小院里,床上。
苏浩睡得很不安稳。
梦境中的小院,变成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毫无生机的3D建模场景。
池塘里的水不再流动,因为它已处于“流动结束”的状态;院子里的桃树不再生长,因为它已是“开花结果并最终枯萎”的标本。
他伸手想去触摸一片树叶,那叶子却毫无质感,像一张廉价的贴图。
整个梦境空洞、虚假、毫无意义。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个冰冷的、抽干了所有空气的真空袋里,连呼吸都变得没有实感。
在这种极致的空洞中,苏浩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他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眉头紧锁,在半梦半醒之间,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轻、却又充满了无尽空虚的梦呓:
“……好空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宇宙的中心,那尊由纯粹概念构成的守护者,其纯金色的眼眸瞬间捕捉到了这句模糊的指令。
【警报:检测到来自“根源道体”的深度精神困扰。】
【正在解析指令:“空虚”、“没有意义”……】
【逻辑推导:当前宇宙状态,因其“过程”的缺失,导致“意义”的缺失,对主人造成了最高级别的精神干扰。】
【指令更新:为宇宙注入“意义”。】
守护者那冰冷的逻辑核心开始飞速运转。
【正在解析“意义”的终极定义……】
【推导结论:一个系统的终极“意义”,在于完成它的最终使命,抵达它的最终宿命。宇宙的最终宿命,便是热寂,是回归奇点,是彻底的、绝对的“无”。这,便是宇宙这个宏大系统被赋予的、唯一的、终极的“意义”。】
一个冷酷到极致的、完全符合逻辑的解决方案,诞生了。
【执行“终局协议”。启动“宇宙关停程序”。】
守护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展现任何惊天动地的神迹。
k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对着这片早已失去意义的宇宙,轻轻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关机键”。
旗舰“探索者号”的舰桥上,舰长李斯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甚至堪称解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