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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她走近,看清贾环的脸时,她的笑容,凝固了。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苍白,脆弱,那双刚刚在荣庆堂还闪烁着智慧与坚毅光芒的眸子,此刻,却蓄满了水汽,红得像两只受了惊的兔子。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那副想哭又不敢哭,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只能自己硬生生地扛着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环……环三爷?”
鸳鸯的心,猛地一揪,连忙上前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谁又欺负您了?您快告诉我,我给您做主去!”
贾环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猛地摇头,将头扭到一边,用袖子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没事。多谢鸳鸯姐姐关心,我……我只是……风大,迷了眼。”
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比直接哭诉,更让人心疼百倍!
鸳鸯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一听这话,便知道其中必有天大的内情。
她立刻屏退了身后的小丫鬟,拉着贾环走到一处避风的假山后,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道:“三爷!您就别瞒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刚得了老太太的赏,这府里,还有谁敢给您气受不成?”
贾环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鸳鸯姐姐,是我错了。”
他凄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不该……不该奢求什么上进,不该做什么‘顶梁柱’。我就是个卑贱的庶子,我娘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我们……我们本就该像尘埃一样,活在府里最阴暗的角落里,不该有半点非分之想。”
“我今日……得了老祖宗的恩典,得了姐姐送来的赏赐,我……我竟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件华美的斗篷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可我错了。我错了啊!”
“我前脚刚踏出荣庆堂的门,后脚……太太院里的周瑞家的,便带人闯进我的院子,将我娘给绑走了。”
“她们说……我娘冲撞了宝玉哥哥,要按家法,动板子。”
“鸳鸯姐姐,”
他抬起头,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鸳鸯,一字一句,如同泣血,“您说,这是不是……是不是在打我贾环的脸?”
“不!这不是在打我的脸!这是……这是在打老祖宗的脸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与不甘!
“老祖宗前脚刚赏了我,太太后脚就要打死我的亲娘!这传出去,外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老祖宗的恩典算个屁!他们会说,在这荣国府,真正当家做主的是东院的太太,不是荣庆堂的老祖宗!”
“他们会说,老祖宗金口玉言,也护不住一个她刚刚抬举过的人!他们会笑话老祖宗,偏心了一个奸猾小人,识人不明啊!”
轰!
这一番话,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滚滚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鸳鸯的天灵盖上!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王夫人的用意了!
这哪里是在打一个妾!
这分明是在向老太太示威!
是在挑战老太太在这府里至高无上的权威!
这是宫斗!
是夺权!
而贾环这个孩子,竟在瞬息之间就看透了这背后所有的、最深沉、最恶毒的算计!
“三爷,你……”
鸳鸯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鸳鸯姐姐,求你,别告诉老祖宗。”
贾环却忽然抓住她的袖子,苦苦哀求道,“老祖宗年纪大了,不能再为我们这些小辈的龌龊事烦心。我娘她……她命贱,挨几下板子,兴许……兴许还死不了。只要……只要别让老祖宗生气,别让老祖宗被人笑话,我……我什么都能忍。”
他越是这么说,鸳鸯的心,就越是如同刀绞!
好个懂事的孩子!
好个顾全大局的孩子啊!
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老太太的身体和脸面!
两相对比,王夫人那番作为,简直是卑劣到了极点!
“你放心!”
鸳鸯猛地挣开他的手,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冰霜与怒火,“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你且在这里等着!”
说完,她不再停留,提着裙子,转身就朝着荣庆堂的方向,几乎是飞奔而去!
她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再拖了!
这不是家事,这是动摇国本的“谋逆”!
贾环看着她那急匆匆的、充满了杀气的背影,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脸上的悲伤、脆弱、无助,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幽深如古潭的平静,和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夫人院子的方向。
王夫人,你以为,你打的是我娘的屁股吗?
不。
你打的,是贾母的脸。
而我,不过是那个替老祖宗递刀子的人。
此刻,王夫人的院子里,赵姨娘正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地按在一条长凳上。
周瑞家的,正拿着一根漆红的板子,脸上带着狰狞的冷笑,对着一旁监刑的管事妈妈,使了个眼色。
“时辰差不多了,太太还等着回话呢。给我……狠狠地打!”
那管事妈妈,正要高声行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而威严的断喝,那声音,足以让整个贾府都为之一颤!
“老祖宗有旨——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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