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中渗出浓稠如墨的雾气,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手臂伸出,抓挠着现实世界。
我站在高台之下,仰望那扇门,忽然感到一阵剧烈头痛。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我看到一个小女孩跪在雪地中,怀里抱着断剑,周围全是尸体。她抬头望天,双眼流出血泪,口中喃喃:“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我?”
画面一闪,我又看到一名青年站在同样的高台上,手持长夜剑,将自己刺入心脏,鲜血洒在青铜门上,封印重新闭合。
再一转,是我自己,站在无尽黑暗中,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全都穿着黑袍,手持长夜剑。我们齐步向前,走向那扇永不关闭的门……
“这些……都是我的前世?”我捂住头,冷汗直流。
“不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猛然转身,只见沈无咎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手持一卷竹简,白发在风中狂舞。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永夜命格的承载者?错了。自上古以来,每隔千年,就会有一个‘你’诞生,肩负封印极渊的使命。你们本为一体,轮回转生,只为延续这场无尽的守望。”
“那我……究竟是谁?”
“你是他们的集合,是意志的延续,是长夜本身选中的守门人。”沈无咎将竹简递给我,“这是《永夜真解》,记载了历代守门人的记忆与秘法。现在,它属于你了。”
我接过竹简,入手冰凉,却让我内心莫名安定。
“可每一次封印,都需要献祭生命,对吗?”
沈无咎点头:“每一任守门人,都会死在极渊门前。但他们的魂魄不会消散,而是融入长夜剑中,成为后来者的指引。”
我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所以你们培养我、提拔我、让我成为君主,其实只是为了今天?为了让我自愿走上这条路?”
“是。”沈无咎毫不避讳,“但我们从未强迫你。因为你每一次重生,都会主动选择承担这份宿命。因为你深知??若无人守门,长夜将吞噬一切。”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夜剑,轻声道:“我想起来了……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已经死了八次,每一次,都是我自己亲手终结自己,只为换来千年的安宁。”
“第九次了。”沈无咎说,“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这一次,夜魇王已经觉醒意识,他正在等待真正的‘钥匙’到来,好借其躯体重生。”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那扇即将完全开启的门。
“那就让他来吧。”我缓缓举起长夜剑,剑身嗡鸣,与天穹上的裂隙产生共鸣,“告诉他,守门人到了。”
刹那间,天地变色。
狂风怒号,乌云翻滚,九颗星辰依次点亮,排列成环形,正对极渊之门。我脚下的大地升起九根石柱,组成古老的阵法,正是失传已久的“九曜镇魂阵”。
门内传出一声咆哮,震得山河颤抖。
一只巨大的手掌破空而出,皮肤呈灰白色,指甲长达数尺,五指张开,直取我头顶!
我没有闪避。
而是迎着那只手,一步踏出,剑光如瀑,斩向虚空!
“长夜?断渊!”
剑气纵横三千丈,硬生生将那只手掌劈成两半,黑血洒落如雨。然而还不待我喘息,更多手臂接连探出,密密麻麻,如同蝗群扑来。
我冷笑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在剑身。
“以吾之血,唤诸君归来!”
霎时间,长夜剑剧烈震动,一道道虚影从剑中浮现??那是八个我,八个不同年代、不同装束的“长夜君主”。他们站在我身后,齐刷刷拔剑,剑锋一致对外。
“第九任……我们等你很久了。”为首的那位,是我三年前的模样,脸上带着熟悉的坚毅。
“一起上。”我说。
九道身影同时暴起,冲向青铜门。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
剑光、血雨、嘶吼、爆炸交织成一幅末日画卷。每一任守门人都拼尽全力,用自己的魂魄之力削弱极渊的侵蚀。而我,则在八位“自己”的掩护下,一步步登上高台,逼近那扇门。
终于,我来到门前。
门内,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
“终于……等到你了。”低沉的声音响起,“永夜之子,我的容器。”
“我不是你的容器。”我冷冷道,“我是你的葬送者。”
我高举长夜剑,将剑尖插入青铜门中央的凹槽。
“以九世之魂,封极渊之门!”
刹那间,八道虚影纷纷碎裂,化作光点融入剑身。我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龟裂,血液逆流,生命力急速流逝。
但我笑了。
因为我看到,那扇门正在缓缓闭合。
“不!!”夜魇王怒吼,“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永恒!我是黑夜的主宰!”
“可我是长夜君主。”我最后一句轻语随风飘散,“长夜虽长,终有尽时。”
光芒大作,天地归寂。
当第一缕晨曦洒落大地时,极渊之门已不见踪影,只余一座残破高台,和插在中央的长夜剑。
萧景珩带兵赶到时,只找到那把剑。
没有人知道我的去向。
有人说我死了,有人说我成了新的封印,也有人说,我在某个角落默默注视着这个世界,等待下一个千年。
但每当夜幕降临,长夜剑总会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某个人的呼唤。
而在遥远的北方边境,一个小女孩捡起了一块刻着“长夜”二字的残甲,轻轻抱在怀中。
她抬头望天,眼中闪过一抹幽蓝。
风,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