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7章 这一劫算是渡过了吧?(2 / 2)
边境传来消息:北境残余势力集结,打着“净化言语、恢复秩序”旗号,欲摧毁语核源头。领头者自称“净语使”,宣称所有自由言论皆为“精神污染”,唯有统一思想方可强国。他们已在冰原重建小型实验室,秘密研制新一代“归心露?三型”,声称可彻底消除人类对“真实”的渴望。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的旗帜上绣着一句话:
>“为了和平,我们必须遗忘。”
言权司紧急召集全国代表议事。老学者执意前往,尽管已无法行走,仍由人抬轿而行。途中暴雨倾盆,山路泥泞,轿夫几次滑倒,她却始终紧握那支炭笔。
抵达京师当日,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有官员认为应派兵镇压,有学者主张谈判劝化,更有保守派暗中支持“净语使”,认为过度自由已导致民心涣散。
轮到老学者发言时,满殿寂静。
她不开口,只让人取来一面铜镜、一碗清水、一支笔。她将笔蘸水,在镜面上写下两字:“你说”。
然后,她举起镜子,面向众臣。
“你们看到的,是我写的字。”她声音虚弱却清晰,“但如果我不写呢?如果所有人都不敢写、不能写、不愿写呢?这面镜子,就只会映出你们的脸??一张张沉默的脸,整齐划一,毫无波澜。”
她顿了顿,继续道:“他们说要‘净化言语’,实则是要净化人性。可人性从来不是干净的。它有污秽,有疼痛,有背叛,也有爱。正是这些不完美的声音,才让我们成为人。”
她指向窗外,“十年前,你们说我聚众妄言,要封山禁语。今天,你们若放任‘净语使’横行,等于亲手拆掉自己建起的言权之墙。”
她咳了几声,嘴角渗出血丝,却仍挺直脊梁:“我可以死在这里,但请记住??每一个试图让你闭嘴的人,无论披着多么高尚的外衣,本质上都是奴隶主。”
殿内鸦雀无声。
三日后,皇帝亲下诏书:全国动员,守护语核。非为战争,而为“声音之战”。不派大军,不限兵器,只号召百姓以言为盾、以真为矛。
一场前所未有的行动展开。
各地百姓自发组织“言阵”??百人围圈,齐声诉说真实往事;孩童在学校练习“诚实日记”,每日必须写下一件令自己羞愧或恐惧的事;诗人创作《反遗忘十四行》,传唱于市井乡野;僧侣在寺庙敲钟诵经,每一句经文后加一句俗语:“我昨天撒谎了”“我嫉妒邻居的儿子考中秀才”“我偷偷烧了丈夫的情书”。
与此同时,山谷成为核心枢纽。医官与孩子们日夜不停,将各地传来的语音刻录在特制陶片上,投入初音井支脉。每一片沉入,井底光芒便增强一分。
决战之夜,北境冰原。
“净语使”启动最终程序,将三百公斤“归心露?三型”注入地下管道,企图逆向侵蚀语核。刹那间,黑色雾气升腾,覆盖整片荒原,接触者双目失神,嘴角扬起诡异微笑,齐步走向实验室,口中低语:“我们很幸福……我们不需要记忆……”
就在此时,语核发动反击。
第一波是声音洪流??来自全国各地的录音通过地下水脉汇聚,形成千万种语言交织的声浪:母亲的哄睡曲、农夫的咒骂、书生的叹息、孩童的哭喊、恋人的私语、死囚的最后一句话……这些未经修饰的真实之音,如潮水般冲刷毒液。
黑雾开始退缩。
第二波是记忆唤醒??陶片中储存的情感波长精准匹配受影响者的大脑频率。一名正走向实验室的青年突然停下,抱住头颅,嘶吼:“我想起来了!我妹妹是被他们杀死的!”随即转身奔逃。
第三波,也是最后一击,来自归尘坟前那株银花。它在月光下绽放至极盛,花瓣纷纷脱落,化作光点升空,随风北上。每一粒光点都携带一段被抹去的记忆,落入一个个麻木者的耳中。
冰原之上,数百人同时跪地痛哭。
他们终于想起自己是谁,曾爱过谁,失去过谁。
实验室崩塌,净语使被捕。审讯时,他始终不语。直到老学者亲自前来,递给他一张白纸、一支笔。
他在纸上写道:
>**我也是静雨计划的孩子。我原本的名字叫小禾。我亲眼看着姐姐被注射三次‘归心露’后,笑着叫我‘叔叔好’。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么让所有人忘记痛苦,要么让所有人永远快乐。我以为这是慈悲。**
老学者看完,轻轻点头:“你以为消除了痛苦,其实是消灭了人。”
小禾闭上眼,泪水滑落。
他请求前往山谷赎罪。获准后,他每日清扫石碑周围,默默倾听他人诉说。一年后,他第一次开口:
>**我错了。真正的慈悲,是允许人痛,也允许人说出这份痛。**
多年过去,世界并未因此彻底安宁。仍有谎言滋生,仍有权力试图操控言语,仍有孩子因说实话而受罚。但不同的是,现在总会有人站出来说:“不对。”
某年冬至,老学者寿终正寝。临终前,她让人将炭笔放入棺中,并留下遗言:
>“不必立碑,不必颂德。若有人想纪念我,请在他最害怕的时候,说一句真话。”
葬礼上,无人致辞。
第一个走上前的是当年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如今已是教师。她站在石碑前,轻声道:
>“婆婆,我今天骗了学生,说考试题目不会很难。其实我知道很难。但我怕他们害怕。现在我想告诉你,我也怕。”
接着是一个老人:“我隐瞒了妻子的病情三年,怕她绝望。可她临终前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但我也想和你一起面对死亡。’我后悔没早一点说实话。”
越来越多的人上前。
直到最后一个,是个盲童。他被人牵着手走到碑前,仰起脸,大声说:
>“我看不见光,但我知道,当你们说话的时候,空气会变暖。”
那一刻,石碑微微震动,表面浮现出一行从未有过的文字,极淡,却清晰:
>**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不肯沉默的普通人。**
春风拂过,纸船从井中浮出,载着无数未署名的话语,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