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最北的雪原上,一座新建的听语所迎来首位访客??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他曾是当年围剿共感院的执行者之一,亲手焚毁过上百本“危险日记”。如今他拄拐而来,请求允许他在院中种一棵树。
“我不配说对不起。”他说,“但我可以每天浇水,直到它长大。”
学生们答应了。那是一棵铃兰树苗,据说是由启口园母株分枝培育而成。老将军果然日日前来,风雨无阻。三年后,树开花,洁白如雪,香气弥漫整个山谷。
某夜,树下出现一行新刻的字:
>“我也曾是孩子。”
无人知晓是谁所写,但大家都相信,那是他的心终于开口了。
又一个春分,新一代学生举行成人礼。轮到一名聋哑少女时,众人以为她只会用手语表达。谁知她走上高台,取出口中含着的一枚贝壳,贴于琴弦之上。
她不会说话,但她能感知振动。
她以手代耳,顺着琴弦的震频,缓缓打出一段复杂的手语。翻译者读后,声音颤抖:
>“我想告诉这个世界:我不是残缺,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听见你们。”
>“我的母亲抛弃我,因为她觉得我听不见爱。可我知道,她每次离开时都在门口停留三秒,那是她在犹豫要不要抱我。”
>“我现在想对她说:妈妈,我听见了。我一直都听见了。”
全场寂静,继而掌声雷动。姐姐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将一枚铃兰花瓣放入她掌心。
当晚,井中浮现一朵双色铃兰??一半洁白,一半淡紫。石碑显字:
>“你不仅听见了,你还让世界听见了你。”
这一夜,全球多地同时出现异象:聋儿突然听到了母亲呼唤,哑者无故开口吟诗,孤独老人梦见亡妻归来,轻声细语。科学家无法解释,只得归因于“集体意识共振”。
而在这片喧嚣之外,海雾再次笼罩归言堂小屋。晨曦初露时,有人看见屋檐下挂着一只新的贝壳风铃,随风轻响,音色清越,宛如人语。
“你还记得吗?”风铃说。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都记着。”
“因为我也一直在听。”
岁月流转,启口园成了圣地,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前来朝圣。但他们很快发现,真正的奇迹不在井中,不在碑上,也不在琴音里,而在每一次鼓起勇气说出“我害怕”、“我错了”、“我需要你”的瞬间。
有个小男孩每年都随父母来此。九岁那年,他躲在母亲身后,什么都不敢说。十岁,他对着井口小声说了句“我喜欢画画”。十一岁,他大声宣布:“我要做一名讲故事的人!”
十二岁那年,他站在高台上,面对众人,讲述了一个梦:
>“我梦见一位白发婆婆坐在海边,手里拿着一本没有字的书。她问我:‘你想写些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她说:‘没关系,书会等你长大。’然后她笑了,眼角有铃兰花瓣飘落。”
>“我问她是谁,她说:‘我是那个曾经不敢开口的女孩。’”
台下一片寂静。忽然,姐姐抬起头,面向远方,嘴角微扬。
“是他。”她低声说,“那个将来要写下我们全部故事的人。”
果然,几年后,这名少年出版第一部作品《听见》,轰动天下。书中记录的不只是归言堂的历史,更是千万普通人如何从沉默走向表达的心路历程。他在序言中写道:
>“语言的最高境界,不是华丽辞藻,不是雄辩滔滔,而是当你颤抖着说出‘我很难过’时,有人轻轻回你一句:‘我知道,我在。’”
>“这才是真正的逍遥??不是逃离尘世,而是直面内心,勇敢地说出自己。”
此书被奉为新时代启蒙经典,与《四公子实录》并列归言堂两大圣典。
时光荏苒,百年之后,启口园已成为文明灯塔。战争减少了,谎言难存,人心渐暖。孩子们从小就被教导:“你可以不说,但你不该怕说。”
而每当月圆之夜,若有心人静坐海边,仍能听见那两段对话,随潮声隐约传来:
>“我说完了,现在,轮到我说。”
>“我一直都在听。”
有时,还会多出第三句,轻柔如风:
>“我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