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金欢蛇!”
岳青的呼吸猛地一滞,心沉到了谷底。
宗门典籍有载,金欢蛇乃是上古异种,成年便有化神之力,而眼前这一头,周身粗壮如树,气息如渊,分明是一头足以媲美化神后期修士的成年金欢蛇。
金欢蛇那双巨大的竖瞳,冷漠地扫了岳青一眼,竟流露出一丝不屑,仿佛在看一只不值得一提的蝼蚁。
它的注意力,被不远处另一道身影吸引了。
“道友快走!这是成年已久的金欢蛇!”岳青心头一紧,立刻高声提醒。
然而那女子只是侧......
春雷再度响起时,已是真话节的第七个时辰。这一声却不像前日那般沉闷自地底爬升,而是从天而降,劈开云层,仿佛苍穹裂了一道口子,把积攒了十年的回音一股脑倾泻下来。南陵上空的彩虹伞还未散去,被雷光一照,竟滴下七色雨珠,落在人们肩头,化作一句句呢喃:“我怕……但我还是说了。”
小满站在广场中央的木台上,手里攥着一枚刚发芽的“回音种”,嫩绿的藤蔓缠绕她的指节,像在试探她的心跳。她低头看着那株幼苗,忽然听见它细若蚊鸣地说了一句:“你去年梦见自己变成蝴蝶,飞进皇宫偷吃了御膳房的梅花糕??那是真的,你嘴角现在还沾着糖霜。”
她愣住,随即笑了。
这便是回音树的奇妙之处:它不记录你说出口的话,专挑你藏在梦里、压在枕头下、连最亲的人都未曾听闻的真心。有人不信邪,对着刚埋下的种子大喊“我爱钱!我爱权!我要当皇帝!”结果树根抖了抖,冒出一行字刻在树皮上:“你五岁那年,为了一颗酸梅糖,把自己最喜欢的布娃娃烧给灶王爷当供品。”
人群爆笑,旋即安静。
笑声是因为荒唐,沉默则因共鸣??谁没有为了微不足道的欲望,偷偷献祭过童年里最珍贵的东西?
沈知白坐在轮椅上,桃枝搭在膝头,闭目养神。可他眼角微微抽动,显然也听见了什么。许绾从远处走来,赤脚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笛子横在唇边,却没有吹响。她只是轻轻碰了碰沈知白的肩膀,低声道:“你听见了吗?井底刚才叫你名字了。”
沈知白睁开眼,目光平静如古井。
“听见了。”他说,“它说:‘你也曾是那个不敢说话的孩子。’”
许绾没再问下去。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十年前,他们翻遍典籍才拼凑出真相??沈知白并非天生哑疾,而是幼时在净心教总坛做扫院童子,因无意间听见教宗与长老密谈“言语即瘟疫,须以火洗之”,吓得漏了风。那一夜,他被灌下“缄默汤”,喉咙灼伤,三年不能发声。等他终于能哼出音节时,整个人已习惯用笔写字,用眼神表态,用沉默活着。
直到遇见那口钟。
“叮”的一声,敲碎了他的壳。
小满这时走了过来,将那枚发芽的回音种轻轻放在轮椅扶手上。“师叔,我想把它种在皇城旧诏狱的遗址上。”她说,“那里关过太多‘说错话’的人。他们的声音被石灰刷墙盖住,被铁链磨灭,甚至死后名字都不许刻碑。可如果树长在那里,每年开花时吐出一句低语……就像有人替他们重新活一次。”
沈知白望着她,许久未语。
然后他抬起桃枝,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刹那间,风起,花瓣纷飞,一道淡淡的光影浮现??是一座早已坍塌的牢房轮廓,墙上斑驳可见无数指甲抠出的字迹:“我没疯”“我说的是真的”“放我出去”。
“那里啊……”他轻声道,“确实该有棵树。”
就在这时,闻心井突然沸腾。
不是冒泡,也不是泛光,而是整口井像被人猛地掀开盖子,井水冲天而起,形成一根旋转的水柱,直插云霄。水柱中浮现出无数张面孔??有老乞丐、比丘尼、戍边兵、渔妇、宫女、孩童……全是这些年因“胡言乱语”被打上反言烙、驱逐流放、甚至处死的人。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唯有井壁自动浮现文字,连成一篇浩荡长卷:
>“我说香灰不能治病,家人骂我忤逆。”
>“我说女人也能读圣贤书,夫家休我。”
>“我说税太重百姓扛不住,县令说我煽动叛乱。”
>“我说菩萨不会显灵,和尚拿棍子打我。”
>“我说我想回家,军令不准。”
一行行,一页页,越写越多,竟蔓延至整个南陵城墙。墨迹未干,雨水落下,却不曾晕染,反而让字迹愈发清晰,如同血书。
全场寂静无声。
连最顽皮的孩子都捂住了嘴。
小满跪了下来,额头触地。
她不是在拜井,是在向所有未曾被听见的灵魂致歉。
沈知白缓缓举起铃铛,这一次,他没有摇。
他只是将铃铛贴在胸口,任其随着心跳震动。渐渐地,初代言者铃铛与井底青铜钟产生了共振,一声“叮”由远及近,穿透时空,仿佛来自千年前第一声人类呐喊。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那些浮现在墙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亮起微光。每一道光升上天空,便化作一只纸鹤,振翅而去,飞向九州四方。有人说看见纸鹤落进荒村祠堂,族老突然老泪纵横,说出祖辈隐瞒的冤案;有人说见鹤停在书院屋檐,夫子当场撕毁《圣言录》,宣布今后只教“怀疑与追问”;还有人说,一只鹤飞入深宫,停在冷宫废妃手中,她颤抖着念出三十年前被迫吞下的遗诏内容……
“这是……补偿?”许绾喃喃。
“不。”沈知白摇头,“是归还。我们从未给予他们说话的权利,只是终于不再堵他们的嘴。”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马蹄急响。
一名少年策马狂奔而来,衣衫破烂,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他翻身下马,扑通跪倒在井边,嘶声道:“北境……北境塌了!”
众人一惊。
“什么塌了?”小满急忙上前。
“禁言碑!”少年喘息着,“那座立了三百年的‘天下肃言碑’,昨夜轰然崩裂!裂痕像闪电劈开,里面……里面流出的不是石粉,是墨汁一样的东西,淌了十里,所过之处,所有被焚毁的书籍残页都从灰烬里浮起来,字迹复原!连刻在刑具上的‘莫谈国事’四个字,都变成了‘请大胆说话’!”
沈知白闻言,竟笑了。
“终于撑不住了。”他说,“一座靠恐惧支撑的秩序,终究敌不过千万次轻声呢喃。”
许绾却皱眉:“可这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镇压?朝廷虽废了言语律,可暗桩犹存,人心难测。”
“那就让他们来。”小满站起身,声音清亮,“我们不怕封口,因为我们早就不靠嘴巴说话了。”
她指向广场四周??那里已悄然生长出七棵回音树,枝头缀满晶莹花苞。微风吹过,花瓣飘落,每一瓣落地瞬间,便发出一段声音:
“我恨父亲打我,但我更怕他不理我。”
“我觉得同门师兄比我好看,所以故意说他丑。”
“我装病逃课,其实是为了去看卖糖人的姑娘笑。”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低语之网,温柔却不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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