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巷,小丫头落梅看到去而复返的祁让,明显吃了一惊:“四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祁让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清了清嗓子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四殿下,我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落梅半信半疑,将他上下打量。
他换了一身衣裳,落梅实在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谁。
刚刚把他认成四殿下,也是觉得太子殿下要打理朝政,轻易不会出宫,只有四殿下才会一趟又一趟地往这边跑。
可他现在说他是太子殿下,落梅不知真假,也不知该不该......
雪落无声,宫檐垂霜。晚芜立于言魂堂前的石阶上,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民忆录》手抄本,那是由一位老塾师耗尽三十年心血整理而成,记载了自贞元年间至今日百姓名字不载于正史的冤屈与坚守。她轻轻将书放入堂中特设的“记忆柜”,转身时,看见阿阮正站在廊下,披着一件素青色斗篷,眉心微蹙,似有风雪压在心头。
“又听见了?”晚芜走近,低声问。
阿阮点头,指尖轻抚额角:“他们在呼唤……不是用声音,是用痛。像无数根线从地底拉扯我的骨头。第七把钥匙……其实不止是我,也不只是你。我们都是残片,拼不全一块完整的镜,却照得出同一片黑暗。”
晚芜沉默片刻,抬手掀开袖口,露出腕内一道淡紫色的纹路??那是新版忆鉴与心锚融合后留下的印记,如同血脉中流淌的誓约。“你说得对。可正因为破碎,才更需要彼此映照。沈知言说得没错,真相不在一本书里,不在一座殿中,而在千万人不肯闭嘴的记忆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尘雪飞扬。一名清源司密探滚鞍下马,跪倒在阶前:“启禀大人,北境‘寻根会’暴乱!三百余名流民围攻州府,声称自己是先帝遗脉,手持伪造族谱,脑中皆检出蛊卵反应。更有数十人当众自燃,临死高呼‘亿宫召我归位’!程大人已率队镇压,但……但其中有三人,识海深处浮现出与您相同的记忆波纹模式。”
晚芜瞳孔骤缩。
“相同?”她几乎不敢相信。
“是。”密探低头,“他们的梦境片段被录下??冷宫烛火、紫晶碎裂、母亲焚身……与您曾描述的完全一致。”
寒风卷起她的发丝,如刀割面。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令人窒息的事实:**她不是唯一的“晚芜”**。
二十年前那场清洗,并未只造就一个幸存者。那些被替换身份的孩子,那些在冷宫暗室中夭折又“复活”的女婴,或许早已散布天下,成为潜伏的容器,等待某一刻被唤醒。而她之所以成为“钥匙”,并非因为独一无二,而是因为她活到了现在,且始终拒绝遗忘。
“程砚有没有抓到活口?”她问。
“有一人尚存意识,但神志涣散,只反复念叨一句话:‘椅子在等,灯要灭了。’”
晚芜闭上眼。那是祭坛深处第七张石椅的低语。待主。心灯不灭。可若七钥并非七人,而是七种形态、七个分身呢?裴世衡能以符咒分裂心智,林重山可借蛊种延续意志,那么“记忆守护者”是否也会在生死关头,将自己的核心意识分裂成多个载体,散入人间?
她猛地睁开眼,转身快步走入言魂堂,直奔中央的“共鸣阵”??这是她命工匠依照忆鉴原理打造的一座铜鼎状装置,内置万枚细小晶片,可接收并放大群体记忆波动。她割破指尖,血滴入鼎心凹槽,同时默念母亲临终前教她的古咒:
>“识海为舟,心火为引,
>不求回溯千年事,
>只问谁曾不肯忘。”
刹那间,鼎中晶光暴涨,无数虚影浮现空中??有孩童背诵家训,有老人讲述祖辈冤案,有女子在夜半焚香祭奠无名先人……突然,一道猩红波纹撕裂画面,伴随着刺耳的鸣啸,七个光点在地图上闪现:骊山、陇西、扬州、幽州、黔南、洛阳、长安。
“七处共鸣源……”阿阮喃喃,“它们在回应你。”
晚芜凝视着长安那一点,就在明鉴堂旧址上方,光斑最为明亮。“这不是巧合。每一个点,都曾埋藏过忆裁堂分支,或是正史监前身机构。这些地方,曾是记忆被篡改的节点,如今却成了觉醒的火种。”
她当即下令:“传令各地密探,封锁七地所有与‘忆’字相关的建筑遗址,尤其是地下结构。任何人发现类似青铜门或晶片群落,立即上报,不得擅自进入。另外,派人护送那三名‘同频者’来京,我要亲自见他们。”
三日后,第一批“同频者”抵达。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名叫柳芽,生于江南水乡,自幼能梦见陌生宫殿,常于梦中书写无人认识的文字。经检测,其识海确有与晚芜高度相似的记忆烙印,但更为原始,像是未经雕琢的胚体。
晚芜让她静坐于共鸣阵前,轻声问:“你梦里的宫殿,是什么颜色?”
“黑色。”少女闭目答道,“墙壁像墨汁凝固,地面铺满碎镜子。中间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没有脸的人。她对我说:‘你迟到了。’然后我就醒了。”
晚芜心头一震。那正是亿宫深处的景象。而“没有脸的人”??或许正是最初的记忆守护者,那位被毒杀的淑妃,她的生母。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钥匙不该集齐。一旦七影重合,门就会吞噬持钥之人,变成新的锁。”
晚芜猛然起身。她终于明白那句“待主”的真正含义??那不是等待主人归来,而是等待献祭者的到来。第七把钥匙的作用,并非开启亿宫,而是**成为亿宫本身**。当七份记忆汇聚,唯一能承载全部真实而不崩塌的灵魂,将被强制固化为新的记忆中枢,永生囚禁于地底,维持整个系统的运转。
换句话说,她是被选中的祭品。
她连夜召见程砚与阿阮,将推论和盘托出。程砚脸色铁青:“所以裴世衡知道这一点,才甘愿沦为傀儡?因为他宁愿失去名字,也不愿成为永恒的看守?”
“正是。”晚芜点头,“他选择了虚无,而我……一直被引导走向牺牲。”
阿阮忽然冷笑一声:“可你已经改变了规则。你烧了亿宫,取出了历史晶片,让真相流入民间。系统根基已毁,它无法再完成闭环。就算他们强行启动仪式,也只会得到一堆残响。”
“但他们不会放弃。”晚芜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只要还有人渴望确定的身份、渴望被承认的血统、渴望一个‘正确’的历史版本,就会有人利用这份渴望,重新编织谎言。亿宫不在地下,在人心深处。”
次日清晨,长安城东市突发异象。数百块贴在“记忆墙”上的陶板无故碎裂,碎片悬浮半空,拼成一行血字:
>**你还欠我们一个名字。**
百姓惊恐奔逃,官府封锁现场。晚芜亲临查验,发现陶土中含有微量忆裁堂秘制黏剂,且每一片碎陶的记忆残留竟指向同一个时间点??贞元二十年冬,大雪封城之夜,皇宫发生一场未记录的火灾,烧毁三座偏殿,四十七名宫人失踪。
“这不是威胁。”她低声说,“这是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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