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日头斜斜照进书房,胤禛的笔在江西粮册上划出一道痕迹。堆成小山的折子后突然探出个浅碧色衣袖,筱悠捏着块芝麻酥晃了晃:“爷看这粮囤画得可眼熟?”
胤禛头也不抬地蘸墨:“工部绘的图纸能有何错?”
“错在缺四个角楼。”筱悠指尖点着粮囤的圆顶,“昨儿弘晖在沙坑堆粮仓,宁儿非要添四个了望台,说这样老鼠就钻不进去。”她突然拽过胤禛的袖口,“您瞧这通风口的位置,像不像晖哥儿捅的竹竿洞?”
砚台里的墨汁晃了晃。胤禛盯着图纸上浑圆的粮囤,忽然想起晨起时弘晖举着木勺满院子追麻雀,沙堡顶上歪歪扭扭插着四根树枝。
“苏培盛!”胤禛甩开狼毫,“传话工部,江西粮仓按……”他忽然握住筱悠的手,“按什么规制改?”
筱悠就着他的手在空白处画了个八角塔:“要这种带夹层的,底层铺石灰防潮,顶层开气窗。”翡翠镯子磕在镇纸上叮当响,“晖儿玩沙时发现的,圆顶粮仓闷久了会发霉呢!”
“福晋这算借童言谏良策?”胤禛忽然翻过她掌心,朱笔在柔白肌肤上勾了朵莲花,“前世你在我掌心写禛字止血,今生换我写悠字还债。”
笔尖游走痒得筱悠直躲:“爷当我是奏折呢!”话音未落,肚皮突然鼓起个小包。四胞胎像约好了似的你一拳我一脚,隔着衣料都能瞧见波浪般的胎动。
胤禛的笔啪嗒掉在粮册上,墨汁染黑了江西二字。他小心翼翼把掌心贴上去,突然被踹得指尖发麻:“这几个混小子。”
“阿玛!”书房门咣当撞在博古架上。弘晖举着木剑冲进来,虎头帽的绒球乱颤:“弟弟们踢额娘!哥哥打他们屁屁!”说着就要往筱悠肚皮上拍。
胤禛拎着儿子后领提溜到半空:“规矩都学狗肚子里了?”
宁楚克抱着布老虎从屏风后探出头,金铃铛缠住了胤禛的皂靴,“哥哥说弟弟是饺子,要蘸醋吃!”
筱悠笑得胎动更欢了,翡翠镯子直往肚皮上滑:“上个月教他们包饺子,倒学会编排弟弟了。”她突然嘶了一声按住侧腰,“这个小祖宗踹我踹的真狠。”
“阿玛,让开!”弘晖扭成个麻花挣脱阿玛,小胖手贴在额娘肚皮上嚷嚷:“再踢额娘,哥哥不给你们堆大粮仓了!”说也奇怪,方才闹腾的胎动竟真消停了。
胤禛盯着儿子沾满沙粒的手,忽然想起粮囤图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沙堡形状。他拎起弘晖按在膝头:“明儿跟阿玛去户部,教那些老头子堆沙盘可好?”
“要带狗狗!”宁楚克趁机爬上书案,肉手指戳着江西地图,“这里画狗狗!”
苏培盛端着安胎药进来时,正撞见四阿哥抓着宁楚克的小手批公文。笔在九江府的位置画了只獒犬,粮道恰好成了狗尾巴。
“主子,张太医说这药得趁热。”
“苦!”宁楚克捏着鼻子往粮册后躲。弘晖突然从胤禛怀里窜出去,举着咬过一口的芝麻酥往药碗里蘸:“甜甜!”
黑褐药汁溅上江西粮册,洇湿的墨迹间忽然显出条暗红色纹路。胤禛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前世筱悠用血标注的运粮路线!
“爷看什么呢?”筱悠伸手要抢粮册,却被胤禛握住手腕。他指尖抚过翡翠镯上新裂的细纹:“明日让晖儿去工部玩沙吧,堆十个八个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