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子凝神读下去。
“【破题】器者,囿于一用;君子,志在通方。”
仅仅八个字,便让他眼前一亮。
“好一个‘志在通方’,此破题,深得圣人教诲之精髓。”孙夫子心中暗赞一句。
继续往下读,从承题到起讲,再到中间的股比和最后的束股,整篇文章一气呵成,论证明晰,引据恰当。
更难得的是,作者在阐述经典的同时,并非一味地陈述旧说,而是巧妙地融入了自己对“君子不器”的独特理解,视角新颖,却又不失稳重。
那份在格律之内寻求变化的灵气,以及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积极入世、勇于担当的精神,都让孙夫子印象深刻。
“此子,当真是个可造之材。”孙夫子越读越是欣喜,仿佛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份卷子的行文风格,与前些日子在县内引起轰动的那篇《师说》,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在糊名的情况下,他也无法确定作者究竟是谁。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份答卷的欣赏。
毫不犹豫地,孙夫子在卷末提笔批下了一个醒目的“甲”字,并在旁边写下评语:“见解高卓,论证明畅,文气沛然,堪为上品。”
按照规矩,一份试卷至少需要两位襄校官批阅。
孙夫子批阅完后,便将这份卷子交给了坐在他对面的黄翰林。
黄翰林是出了名的老学究,治学严谨到了近乎刻板的地步,对于八股文的格律要求更是严苛。
他拿起这份被孙夫子评为“甲”等的卷子,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孙教谕,”黄翰林放下卷子,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此卷虽有些巧思,但其行文用典,偶有不合传统范式之处。尤其是中间股比的对仗,尚欠工稳。其论证角度,亦有几分取巧之嫌,非堂堂正正之学。依老夫看,此等‘新奇’之文,不宜过分褒扬,以免误导后学。评个‘乙中’,足矣。”
孙夫子闻言,心中略有不快。
他知道黄翰林素来固执,但没想到他竟对如此佳作也这般挑剔。
“黄兄此言,恕老朽不敢苟同。”孙夫子据理力争,“科举取士,固然要重法度,但若一味求稳,刻意求工,岂非将天下才子都变成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泥偶?此卷虽在细微处尚有瑕疵,但其立意之高,见解之深,已是同科罕见。若只因其偶有不合‘范式’之处,便将其打入乙等,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