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沾湿的青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婉儿的鬓角贴着湿发,后背紧紧抵着廊柱朱漆剥落的纹路。追她的黑衣人已近在咫尺,那人手中短刀的反光扫过她眼前时,她忽然浑身发软地向后仰去,袖中藏着的银簪 "当啷" 落地。
"装什么死!" 黑衣人靴底碾碎几片落叶,弯腰来扯她衣领。婉儿阖着的眼缝里,能看见对方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指甲掐进掌心的瞬间,她猛地抬膝撞向那人胃脘。闷哼声中,黑衣人踉跄后退,她趁机抓起裙摆转身就跑,绣鞋在青砖上打滑,发间的玉簪不知何时松脱,长发如墨瀑般在身后飞舞。
宫道两侧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婉儿记得这条抄手游廊通向太液池西岸,转过九曲桥便是嫔妃们 seldom 涉足的丽景轩。身后传来衣料划破灌木的声响,追兵显然对宫中路途不如她熟悉 —— 三个月前随尚宫局整理各宫陈设时,她曾偷偷将丽景轩后巷的排水渠走向记在绢帕上,此刻正派上用场。
拐过鎏金雕花的屏门时,她忽然踩空台阶,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火辣辣地疼。顾不得查看伤势,她猫腰钻进齐腰高的冬青丛,屏住呼吸听着追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娘子跑得挺快啊。" 那男子的声音带着戏谑,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在耳畔炸开,婉儿攥紧袖中残余的碎银,指甲几乎嵌进掌纹。
月光从琉璃瓦间隙漏下,在追兵肩甲上镀了层冷光。婉儿数着对方的脚步声,待那人经过灌木丛的瞬间,突然抓起一把枯叶掷向西南角的铜鹤香炉。"当啷" 声响中,黑衣人果然转头,她趁机从冬青丛另一侧爬出,沿着墙根的阴影向丽景轩后巷狂奔。脚底的绣鞋早不知何时跑丢,粗糙的青砖磨得脚底生疼,却比不过心跳撞击胸腔的剧烈。
后巷的排水渠传来潺潺水声,婉儿记得渠口藏在三丛夹竹桃后。她撩起被露水浸透的裙摆,正要钻过矮墙缺口,头顶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抬头望去,竟是日间在御花园见过的西厂缇骑,对方腰间的鸾带正垂在她眼前晃荡。"糟了!" 她急忙缩身,却被对方眼尖发现,钢刀出鞘的清吟声里,婉儿转身就往巷口的月亮门跑。
宫道在此处分成三叉,左边通向军机处,右边是内务府库房,中间的石子路则通往冷宫方向。婉儿故意踢飞脚边的青砖,让声响往军机处方向而去,自己却拐进右边的库房夹道。两侧堆叠的木箱散发着陈年樟木香,她摸着墙上的砖缝疾走,忽然想起去年随刘尚宫清点库房时,曾见过一处废弃的煤炉间,门后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
追兵的呼喝声混着更夫的梆子声传来,"咚 —— 咚 —— 天干物燥 ——",三更天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宫墙间回荡。婉儿摸着潮湿的砖墙转过弯,果然看见半人高的木门歪斜着,门后黑洞洞的狗洞泛着腐叶气息。她刚要钻进去,忽听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本能地低头 —— 一柄飞刀擦着发梢钉在门框上,刀刃犹自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