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倒是机灵。" 追来的黑衣人终于露出真容,面巾下是道从眉骨贯至下颌的疤痕,正是三日前在巷口撞见的刀疤脸。婉儿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指尖触到墙缝里凸出的砖棱,忽然想起刘尚宫说过,这排库房的墙砖第三块暗藏机关。她佯装害怕地往左挪步,趁对方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脸上时,猛然踹向那块青砖。
"轰" 的一声闷响,墙根处的暗门突然打开,陈年灰尘扑面而来。婉儿来不及细想,纵身钻进暗门,反手将墙砖推回原位。黑暗中传来指尖抓挠砖石的声响,刀疤脸的咒骂声渐渐远去,她这才靠着石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掌心的血珠滴在青砖上,混着暗门缝隙透入的月光,映出脚下蜿蜒的砖道 —— 原来这是条废弃的密道,墙缝里还嵌着半片前朝的残砖,刻着模糊的云雷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五更天的钟声。婉儿扶着石壁起身,顺着密道摸索前行,忽觉头顶有凉风灌入,抬头看见碗口大的通气孔,漏下的月光里浮着细雪。她这才惊觉,不知不觉竟从内务府库房摸到了宫墙根下,通气孔外的槐树影,正是西华门外的老槐树。
钻出密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婉儿扯下被荆棘划破的外衫,裹住渗血的脚底,望着晨雾中的紫禁城,忽然想起方才在密道里摸到的砖墙上,似乎有新鲜的指甲划痕 —— 这说明最近有人用过这条密道。她攥紧袖口的碎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深夜出宫的太监、神秘的院落、还有追杀她的刀疤脸,必定都与砖墙上的划痕有关。
晨钟响起时,婉儿混在晨起扫街的宫女中,悄悄回到尚宫局。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鬓角还沾着几片枯叶,唯有眼中灼灼的光未曾熄灭。她解开衣襟,取出藏在贴身处的半幅图纸 —— 那是昨夜在密道尽头捡到的,上面用朱砂画着紫禁城的地形图,某处院落被红笔圈了又圈,正是三日前跟踪太监时所见的隐秘所在。
窗外传来小宫女的嬉闹声,婉儿将图纸塞进妆匣底层,忽然听见廊下有人低语:"听说西厂昨夜在丽景轩逮到个形迹可疑的小贼,也不知是哪宫的..." 她指尖划过镜面上的裂痕,想起刀疤脸腰间的鸾带绣着双鹤纹 —— 那是已故贤王旧部的标志。看来这深宫里的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收拾好妆容,婉儿端起铜盆走向浣衣局,晨光中,她的影子被宫墙拉得老长,却始终挺直着脊背。昨夜的逃亡让她明白,在这吃人的紫禁城,唯有像墙角的野草般,把根扎进最坚硬的砖缝里,才能求得一线生机。而那些在暗夜里闪烁的阴谋,终将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时刻,被掀开盘踞其上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