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节的慈宁宫,檐角铜铃被晨露打湿,发出清润的响声。婉儿随父亲穿过九曲回廊时,见廊下新摆了两盆墨菊,青石板上还散落着几片早落的梧桐叶,倒比往日多了几分秋意。
太后今日没在正殿接见,而是邀他们进了暖阁。紫檀雕花的炕上摆着矮桌,茶具里飘着新贡的龙井,蒸腾的水汽中,老妇人正低头翻看一本案册,鬓边的银簪垂着粒东珠,在晨光里微微晃动。
"修远啊,婉儿,你们坐。" 太后指了指对面的绣墩,目光仍停留在案册上,"哀家昨夜翻了翻刑部旧档,竟发现近十年间,宫里竟有七桩悬而未决的案子 —— 比如三年前长春宫的银器失窃案,至今连贼影都没见着;还有去岁端午,御膳房的糖霜里被人掺了芒硝,竟连太医院都查不出端倪。"
李大人闻言身子微挺,刑部尚书的职分让他对这些旧案略有耳闻,只是从前多专注于外朝政务,倒是忽略了内宫刑案的复杂。婉儿垂眸望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想起上个月在宁王府搜出的暗格,那些用西域文字记载的账本,若非她略通胡语,只怕又要多费周折。
"哀家想在宫里设个 ' 尚仪局 '。" 太后终于合上案册,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不拘泥于六局二十四司的旧制,专门查那些盘根错节的疑难案子。修远你兼领局务,婉儿嘛..." 老妇人忽然望向她,眼角的笑纹里带着几分深意,"就做个提调女官,许你自由出入各宫,查阅典籍卷宗。"
暖阁里一时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婉儿看见父亲的手在膝头轻轻交叠,指节上还留着批阅公文时沾染的墨痕。三年前父亲在刑部设立 "悬案司",专门重审积压旧案,如今太后要在宫中设类似机构,显然是要将内宫刑狱也纳入他们父女的管辖。
"太后重托,臣父女定当鞠躬尽瘁。" 李大人率先起身,袍袖拂过炕沿时带起一阵茶香,"只是内宫事务错综复杂,还望太后允诺尚仪局可调用羽林卫文书,以及各宫的出入腰牌。"
太后笑着摆摆手:"早给你们备好了。" 她抬手招来立在屏风后的荣嬷嬷,只见老嬷嬷捧着个朱漆匣子,里面整齐码着两面鎏金令牌,"金虎头牌可调动五城兵马司,银凤令牌能直达各宫主位 —— 哀家知道,查案最忌束手束脚。"
婉儿接过属于自己的银凤令牌时,触到牌面刻着的缠枝莲纹,冰凉的金属质感里带着细腻的纹路。想起初入宫廷时,她不过是跟着父亲来给太后请安的闺阁小姐,如今却要担起提调女官的职责,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忐忑,却又很快被兴奋取代。
"明日起,尚仪局就设在撷芳殿。" 太后端起茶盏抿了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上个月咸福宫报说,夜里常有蓝火在西廊游荡,掌事姑姑说是什么 ' 宫嫔怨灵 ',你们头一桩案子,便去瞧瞧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