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的后背猛地贴上冰冷的砖墙。她想起在档案库看见的造办处记录,这枚怀表的表芯齿轮曾在同治三年返厂维修,匠人批注 “加装夹层机关,可藏密信三行”。辛酉年政变时,慈禧正是用这样的怀表与恭亲王传递密旨,三十三年后,同样的机关里藏着维新派的求救信,却被人调换成砒霜,齿轮转动间,将毒药一点点碾进表链缝隙,随汗水渗入光绪帝的皮肤。
更深露重,她摸向怀里的残页,林旭的绝笔里 “忍死须臾” 四字突然有了新解 —— 不是忍辱偷生,而是忍过毒药发作的须臾时间,让怀表密信得以留存。可终究没算到,密信未出瀛台,砒霜先入膏肓。
回到值房时,案头的《起居注》被人翻开在同治十三年那页,空白处用炭笔新画了只展翅的寒鸦,爪子正抓着枚怀表。婉儿认出那是寇连材的笔迹,这个追随光绪帝多年的太监,临死前想必也发现了怀表的秘密,才会在日记里写下 “太后赐食”,却终究没料到,毒杀的谋划早在辛酉年便埋下伏笔 —— 当慈禧用政变夺得权力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三十三年后,会用同样的精密算计,绞杀试图挣脱掌控的光绪帝。
五更的梆子响过,婉儿忽然注意到怀表盖内侧的 “辛酉年秋” 四字,“酉” 字的笔画里竟藏着极细的刻痕,连起来是个 “乙” 字 —— 天干排序中,乙酉年正是 1885 年,中法战争惨败之年,也是光绪帝亲政前三年。原来每个字都是时间密码,串联起慈禧掌权以来的每一次权力绞杀,而 1908 年的这个冬夜,不过是辛酉年那盘大棋的最后落子。
她将怀表贴在耳边,齿轮卡滞的声响突然变得清晰 —— 不是停摆,而是每转动十二圈便会发出一声轻响,像极了更夫敲梆的节奏。或许当年造办处的匠人早已埋下警示,可惜直到光绪帝咽气,也没人听懂这齿轮里的丧钟。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婉儿迅速将怀表塞进炭盆,火星子噼啪作响间,表链上的砒霜粉末腾起白烟。可她知道,有些迷局早已刻进历史的齿轮,就像此刻她攥在手心的焦纸残片,即便烧成灰烬,那些用鲜血写下的密信,那些被篡改的脉案,那些藏在表盖里的血色密码,终将在某个黎明,随着瀛台的水波,将辛酉年的旧梦与光绪帝的冤魂,一起推向历史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