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声在第三根朱漆廊柱后顿住。婉儿贴着冰凉的殿墙屏息后退,指尖触到砖面上光绪帝刻的三道浅痕 —— 那是当年他教她辨认的 "急" 字暗号。西南角太湖石后突然传来石球滚动的闷响,正是她方才用靛青箭头指引的方向,却不想那机关竟比预想中开启得更快。
月光从雕花槅扇斜切进来,在青砖上投下菱形光斑。婉儿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后颈那点褪色的守宫砂正处在光斑交界处,像枚即将剥落的朱砂印。她忽然想起宗人府密档里记载的光绪帝脉案:"戊申年十月二十一日酉刻,帝脉绝于瀛台,七窍微渗青斑。" 此刻掌心的青紫色,竟与医案里描述的中毒症状分毫不差。
"当啷" 一声,是兵器坠地的脆响。养心殿方向来的人显然踩到了她方才故意踢到暗处的铜镇纸,在寂静的殿宇间激起回音。婉儿趁机转身撞向西侧槅扇,却在推开半扇时听见衣料撕裂声 —— 不知何时,她的袖口已被暗格里渗出的靛青染透,布料正与槅扇上的金箔花纹粘连。
"留步。" 低哑的男声混着呵出的白气,从殿门方向传来。婉儿攥紧袖中藏着的半片绢帛残角,指甲掐进掌心的靛青痕迹,忽然辨出这声音竟带着些许岭南官话尾音 —— 是三年前在总理衙门见过的、庆亲王派来监视新政的密探。她后背抵着冰凉的槅扇,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对方的脚步声重合,每一步都踩在戊申年菊月望日的朱砂字迹上。
太湖石后传来石墙滑动的轻响,婉儿突然想起光绪帝曾在笔洗里养的朱砂守宫,临死前那尾小生灵正是朝着西南角的太湖石方向游动。她猛地扯断粘连的袖口,朝着声源处的暗门狂奔,靴底碾过砖缝时带起的靛青汁液,在月光下画出一道蜿蜒的血线。暗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她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 —— 是那枚停摆的怀表从衣襟滑落,表盖磕在石门边缘,竟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
密道里泛着经年潮气,石壁上每隔五步嵌着的琉璃灯,映出婉儿后颈几乎褪尽的守宫砂。她摸着石壁上凹凸的刻痕,忽然触到熟悉的双鹤纹章 —— 正是怀表上的图案。三年前光绪帝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此刻正在腰间发烫,玉坠背面刻着的 "涵元殿" 三字,竟与石壁上的暗纹严丝合缝。